“你是?”
木向黨的媳婦吳娟從來沒見過木芸, 這年頭又很少有拍照片的機會,所以吳娟完全沒有認出來此時站在自家門外, 風塵仆仆的女人, 就是她那個小姑子木芸。
“你是我大哥的媳婦吧, 幫我把這些東西拎到屋裡去。”
幾年的鄉下生活,讓木芸越發沒有了當初的聰慧隱忍,頤指氣使的,就指揮起了從沒見過麵的大嫂。
“你是什麼人,我可沒有見過你。”吳娟雙手叉腰,對著木芸怒目而視。
“我是木芸,你住的,是我家的房子。”
兒媳婦就是外人, 木芸覺得,大嫂這樣對她這個小姑子,實在是過分了。
“哦——”
吳娟知道木芸是誰了, 可她的態度丁點未變, 相反還變得更加囂張跋扈了。
當初木向黨去慶豐參加妹妹木芸的婚禮,那一趟,兄妹倆幾乎就是撕破臉的狀態了, 這些年誰也沒有低頭和對方聯係, 在吳娟看來, 木芸早就不是他們的親戚了。
今天木芸第一天上門,居然還拿她這個大嫂當丫鬟,這更讓吳娟對這個小姑子的感官極低。
當初嫁過來之前, 她可是仔細打聽過家裡所有人的脾氣的,這個小姑子彆看曾經的名聲挺好,光是她為了逃避下鄉,就把自己的腿摔折這一點,就足夠讓吳娟對她提起十二萬分的忌憚。
她可不敢讓一個這樣狠心的女人住到她家裡來,要是哪天她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這個女人狠起心,會不會把她給捅死呢,吳娟惜命的很,恨不得當下就和木芸劃清立場。
“爸不住在這兒了,他現在住在公安局的單身宿舍,你要看爸,就去公安局找人吧。”吳娟擺擺手,沒有給木芸開鐵門的意思。
“怎麼回事,爸怎麼就不住在這兒了?”木芸愣了愣,她還真不知道這件事。
“我和你個結婚了,你爸住在這兒,算什麼事兒。”吳娟理所當然地回答道,厚臉皮又霸道的樣子,氣的木芸直喘氣。
不過她也明白了,自己想要回家住的計劃或許是行不通了,眼前這頭母老虎,絕對不會讓她這個出嫁女染指她的領地。
咽下心中那口氣,木芸徹底將大哥一家劃出了她心中家人的區域,以後她就算是發了大財,也絕對不會讓這些人沾光。
拎著自己那一袋行李,木芸隻能從原本的家離開,走在去往公安局的車上,她看到了一家在這個年代算得上奢華裝修的飯點,外麵排著長隊,看得出來生意極其紅火,招牌上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福臨門,正是之前她從幾個路過的老人嘴裡聽到過的那家店。
那麼多客人,可想而知店裡每天的營業額會是多麼恐怖的一個數字。
木芸的心中閃過一絲豔羨,她想要做生意的決心是越發堅定了。
“芸、芸芸?”
木國峰已經快到退休的年齡了,等他退休後,隻能領取微薄的退休金,也不能繼續居住在單位的單身宿舍,龐大的經濟壓力讓木國峰越發老邁,整個人的精氣神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看到女兒拎著行李回來,木國峰沒有了曾經的喜悅,反而皺著眉,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因為是在外頭,父女倆也沒有聊太多私密的話題,木國峰看著女兒帶著行李,必然是要留在杭市一段時間的,乾脆就把人帶去了自己的宿舍。
“什麼,你和徐建軍離婚了,還把虎子留給了徐家?”
木國峰震驚地站了起來,因為過於激動,眼前一黑,差點沒有昏厥過去。
“這不是徐家人都不能理解我嗎,現在擺明了做生意就能掙大錢,我要是聽了他們的話,豈不是注定要在鄉下待一輩子,那樣的生活,可不是我想要的。”
木芸嘟囔著說道,“爸,你手裡還有錢嗎,要是想要賺更多的錢,我就得進更多的貨,我的本錢不夠,你一直以來都是最疼我的,等我發財了,一定會好好孝敬你。”
看著女兒將離婚說成了一件如同穿衣吃飯一般簡單的事,木國峰啞口無言,腦海裡思緒萬千,最後能夠想到的一個詞,就是報應。
怪他這個當父親的,沒有在孩子三觀樹立的時期給他們起到榜樣作用,怪他當初總是懷疑前妻的良苦用心,怪他這個當爸的偏聽偏信,寵出這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木國峰側過頭,看著牆壁上掛著的小圓鏡,鏡子裡那個滿臉皺紋,頭發花白的老邁男人,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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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回來了。”
飯店的生意漸漸步入正軌,木歆也開始有意識的培養自己的徒弟,現在除了一些重要的大菜,其他菜色徒弟們都已經能夠上手了,也不需要她時時刻刻在飯店盯著。
因此在過了中午就餐高峰後,木歆就帶著今天飯店新進的一批螃蟹往家趕了。
“這是你薑姨,是媽當初剛進紡織廠時的好朋友,隻是後來你薑姨去隨軍了,我們倆漸漸也沒了聯係,今個兒我不是去公園跳舞嗎,沒想到遇到了她,你說這是不是緣分。”
不同於蒼老的木國峰,或許是因為沒有煩心事,加上不缺錢,江白鳳看上去比同齡人更年輕,打扮的也更時髦,說她今年才三十出頭,也是有人信的。
自從離婚後,不少人想要給江白鳳再介紹一個,可是再婚的對象基本上也都是帶孩子的,江白鳳徹底怕了帶孩子的男人,也不想再委屈女兒了,乾脆也放棄了再婚的打算,閒來無事的時候,就去公園打打太極,跳跳秧歌舞,也怪放鬆的。
木歆進屋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個白胖豐腴的女人,對方燙著一頭時髦的卷發,穿著一身漂亮的旗袍,看得出來,生活條件十分不錯。
“今個兒也彆做飯了,咱們下趟館子,好好聊聊。”不等閨女拒絕,江白鳳就定好了今天的流程。
看著她媽那樣激動的表現,木歆覺得,今晚這頓飯,或許根本不止慶祝老友重逢那麼簡單。
果不其然,晚上吃飯的時候,飯桌上多了一個正襟危坐,氣質類似軍人的青年,走近一看,木歆不由感歎世界太小,這個由她媽的朋友薑姨帶來的青年,居然正是當初不告而彆的欒亦。
“誒啊,我忽然想起來今天百貨商場會進一批新絲巾,去晚了,恐怕就買不到了。”
“真的嗎,我正好就缺一條配大衣的絲巾呢,白鳳啊,你等等我,我和你一塊去,就讓他們倆個小年輕單獨說說話吧。”
兩個媽媽一唱一和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木歆一下子就明白了,恐怕這兩個昔日的朋友早就已經碰過頭了,今天所謂的這一出老友重逢,隻是為了讓他們倆聽從安排,過來相親罷了。
木歆有些無奈,自從她回城之後,她媽就將她的終身大事放在了心上,今天這樣的事,也不是頭一回了。
她也不抗拒結婚,隻是短短幾頓飯就決定終身大事,在木歆看來,真的還挺不靠譜的。
“那幾天晚上,我都守在那條路上等你過來,隻是沒等到。”欒亦對於木歆的出現,似乎並不那麼意外。
“啊?”木歆愣了愣,明白了欒亦的意思,原來對方並不算是不告而彆,隻是那時候,太多人盯著牛棚,她沒敢在那些天出入牛棚找師傅學廚,所以自然沒能和欒亦遇到。
“你等我做什麼啊,難道還想找我去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