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倌兒被孫神婆罵的狗血淋頭。
千金在一旁聽了, 搞清楚原來陳老倌兒接濟南邊來逃難的黑戶,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既然年老體弱,一個人難活,就有心找個年輕人認作義子義女, 與他養老送終。隻是這事情實在是個天大的難事, 他就算不是孫家莊最窮的那個, 也得是倒數的,□□裡隻剩買棺材的錢,傻瓜都不與他做義子女。
天幸三年前沱江之南柏之國,出現了大災……有許多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從那邊逃過來,孫家莊離沱江近,陳老倌兒這大夢居然有了實現的可能。
是, 陳老倌兒是隻剩棺材本,但是他好歹是個神朝人,有一張神朝的戶籍。
那柏之國的人,到了神朝, 什麼都沒有, 光著屁股, 全靠一雙手指望著從頭開始打拚, 但是沒有神朝戶籍, 再肯吃苦耐勞讀沒有用, 神朝不要他們。
陳老倌兒就專門盯著從沱江南過來的那些人,想要給自己找個義子女,換個日後養老送終。
兩年前,其實陳老倌兒就已經辦成了這事兒,他找到個大小夥子,沉默寡言踏實肯乾, 一個人頂一頭牛,結果報到村長那裡,讓孫神婆知道了,當時就打上門來,把人攆走了。
陳老倌兒這次又讓孫神婆攔了,實在也沒忍住,跳著腳罵娘:“你個老娘皮!老子就找個人等我死了給我燒香,你他娘在這中間摻和什麼,管你屁事。”
孫神婆臉色也是十分不好,高聲道:“你他娘的半截兒埋土裡的老混蛋,你知道個屁!你自己找死你現在就去死,整日裡狗臭蛋的連累莊子。”
外麵孫神婆和陳老倌兒在門口對罵,你他娘我他娘嘴裡不乾不淨的,這倒也還好,村裡人都這樣,千金就當看個熱鬨,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但是係統聽這兩個人沒一個好心,這個想要趁機收千金做牛做馬,那個嫌棄千金像是坨狗屎,頓時勃然大怒,也顧不上還在和千金冷戰,登時就也開口。
它罵街旁人都聽不到,就隻在千金腦子裡,千金避無可避,隻覺這個才是真正的麻煩。
又不敢說它,否則係統小孩子脾氣,立刻又要冷戰。
隻能先把外麵對罵的那兩個人攔住再說。
千金從一旁走到孫神婆跟前,低下頭看著孫神婆的眼睛,孫神婆老得不行了,一雙眼睛卻還光亮有神。
千金道:“老神仙,您先彆急,我隻是路過,與老漢打聽些消息,不日便走。”
孫神婆看著千金,有些吃驚:“居然是個姑娘家!”
陳老倌兒湊過來,說:“姑娘家怎麼了?姑娘家力氣大得很,在地裡乾活兒可麻利了!”
孫神婆看著千金,似乎是有些良心不安的樣子,聲音低了許多。
“唉,這!”她拄著拐杖,蹣跚著繞著千金走了一圈,將她全身上下都看過,更是唉聲歎氣,渾然沒有在陳老倌兒跟前那理直氣壯的勁兒。
“這…”她囁嚅著說:“姑娘哎,真不是我不給你們活路,這、這,這給了你們活路,我們就沒有活路了呀,我也是為了莊子。”
千金溫順地點點頭:“沒關係,我都明白的,您不必如此,我來這裡,真的就隻是來打聽些消息,我在神朝有親友可以投靠,隻是神朝疆域廣闊,我不認識路,遠遠看見炊煙,便來這裡,想要找人問問。”
彆說陳老倌兒打那小算盤,就是孫家莊全村來留她,千金也不留。
那老神婆又是夾緊眉頭,一陣唉聲歎氣。
她太老了,臉上的皮都鬆垮垮地垂下來,這一皺眉,更顯老態。
千金垂下視線,端詳著她的臉龐,突然問道:“您是有修為在身?”
孫神婆自然是有修為在身的,千金雖然是疑問的語氣,其實心中已經有九成九的把握。
孫家莊在這樣偏僻的位置繁衍生息,幾百年無災無難,然而不遠處便是大水出大妖的沱江,若說孫家莊沒有修士坐鎮,那是絕不可能的。
陳老倌兒隻以為柏之國的旱魃是天災,這孫神婆卻知道其中乾係重大,不敢對柏之國的難民發上半分善心,知道背後斤兩……更彆提她還是個神婆。
孫神婆若沒有修為在身,千金把頭摘下來扔到沱江裡去。
孫神婆聽到千金逼問,又歎了一口氣,擺擺手道:“唉,這,你。唉……”
她說:“你想打聽什麼,我知道的一定比這老頭兒多,彆在這裡呆了,去我家中,我能給你說的,都與你說,但是你得答應我,今晚天黑之前,就走。”
她堅定地說:“你不能呆在這裡,你可不是那些一樣從南邊過來的普通人,你心裡明白的。”
千金默默點點頭,回頭與陳老倌兒告彆,陳老倌兒眼看煮熟的鴨子要飛,急得跳腳,一連串臟話從嘴裡蹦出來,半個字兒不帶重複的。
要是不管他,他能罵街罵上一下午不帶重複的。
孫神婆怒了,拉著千金的手顫顫巍巍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吩咐她身後跟著那兩一男一女:“四娃子五娃子你們留在這兒,好好收拾這死老頭兒一頓,他娘的整日讓我做這壞人他倒顯得是個好東西了。”
感情跟著她過來這一男一女都是她的子孫後代。
四娃子五娃子愁眉苦臉地叫道:“太奶,那你這是要自己一個人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