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鐘靜下班之後回到家裡, 周文已經在家裡等著了。
當時他麼都沒說,等到鐘靜做好了晚飯,兩人平靜地吃完了晚飯之後, 周文就向她提出了離婚。
鐘靜問:“為麼?”
周文說:“這次來的新老師裡, 有當初北大的那個人吧?”
周文的話讓鐘靜覺得她很冤枉, 她搞不明白, 為麼周文會認為她跟謝琮之間還有麼?當初決定嫁給周文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決定放下以前的事情了。
她解釋, 說之所以不主動告訴周文,是怕他受不了。
周文反問她,在你的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是嗎?我自卑,我敏感,我害怕被彆人知道我現在的境地。
兩人因為這事吵了一架,周文咬死了要跟鐘靜離婚。
鐘靜跑出門, 自己在海邊走了一圈, 可是心裡的委屈始終抑製不住。她想起當初周文被下放的時候,他們家人都在勸她, 要不跟周文離了,她毅然決然的放棄了自己的工作, 陪著他一起來到嵊山島。
她陪著他出海打魚, 聞以前受不了的魚腥味, 她一句怨言都沒有。
現在就因為謝琮來了, 而他連一句解釋都不聽,就認定自己跟謝琮之間有麼了嗎?
鐘靜說到這裡,眼中湧出熱淚,伸手擦拭掉:“林老師……當時跟你解釋我和謝老師之間的事情時, 我故意把我和他的那一段給隱瞞了。是因為我覺得那件事情已經過太多年了,我都已經放下了,與其說出來,不如就當沒發生過,不太願意提起,真是不好意思了。”
“我在這邊其實也沒有麼朋友,這種事情我也不太願意跟徐老師和陳大姐說,想了想還是來找了你……真是太麻煩你了……大晚上的,還得聽我說這些糟心事……”
“鐘老師,你彆這麼說,你也說了,我們都是朋友,朋友之間,不就是這樣的嗎?如果我遇上了麼事,我也會想著找朋友出出主意的。”林桃說道。
她輕撫了撫鐘靜的背,歎了口氣,說道:“鐘老師,你先彆太傷心了,你跟謝老師之間,我們學校的老師都看在眼裡,你們兩個人都是清清白白的,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作證。”
“謝老師為麼過來我不清楚,就算他還惦記著當年的事情,可這種事情不是一廂情願的。鐘老師,要不然這樣吧,我跟你回一趟家,我跟周文解釋一下這件事。”
鐘靜有些遲疑,說道:“可他那個人……怕是說不通的。”
林桃卻說道:“鐘老師,其實我懷疑他是不是故意這樣的。”
“故意?”鐘靜不解。
“嗯。”林桃點點頭,“現在島外麵運動鬨得很厲害,其實成蹊前兩天就跟我說過,島上很有可能又要掀起一陣風浪了。我當時看校長麼都沒說,覺得應該沒麼,不會影響到你。但是結合周文的事情,我懷疑他可能是聽到麼風聲了,所以想在此之前,跟你撇清關係。”
“之前謝老師沒來的時候,他不是就開始跟你吵架了嗎?但是當時他還沒有徹底想好到底應該怎麼辦。謝老師過來了,這讓他覺得,哪怕你跟他離婚了,也會有個依靠,所以他就放心了,徹底跟你提出離婚。”林桃說道。
這回李成蹊說起運動的時候,表情是很嚴肅的,組織上開會時特地提到了這件事情,說明這回的確很嚴重。
“當然了,這也是我目前的猜測。”林桃說道,“一開始我並不太確定的,因為我對周文並不了解,不知道他到底是個麼樣的人。可是剛剛你提到,當初你因為謝老師的事情,到底很多人都誤解了你,可是周文還是跟你結婚了。”
“從這一點看來,周文他心裡肯定是有你的,還有你說的,你們結婚這些年來,他一直也很好。哪怕是後來你們被下放到了嵊山島,他也一直覺得是他對不起你,很照顧你,怕你委屈。那為麼,從半年前開始,他突然變了呢?而且在謝老師來的前一段時間,他又對你好了,謝老師一來,他又突然提出離婚。就算是誤會了你和謝老師,至少也要聽你解釋,這麼多年的夫妻感情,他連解釋都不聽,這說不通。”
“不管怎麼說,都得把這件事情說開吧。”林桃說道。
鐘靜原本是當局者迷,她被周文誤解,心裡傷心至極,卻沒有考慮過林桃說的這個可能。
現在仔細一想,覺得挺有道理,會是這樣嗎?
林桃跟這鐘靜一起回了家,進門前,林桃讓鐘靜先在門外等著,自己先進跟周文說。要是鐘靜進,周文說不定為了刺激鐘靜跟他離婚,又說出麼違心的難聽的話。
林桃走進,周文正癱坐在地上,手裡抱著個酒瓶子,臉上喝得通紅。
曾經的文化人,如今看著真的就跟漁民一樣,比漁民還要頹廢。
“周老師。”林桃叫了一聲。
周文沒想到來的人竟然是林桃,從地上爬起來,問:“林老師,你怎麼來了?”
“我來找你談談。”林桃說道。
“如果是談謝琮和鐘靜的事情,就沒麼好說的了。”周文直接下了逐客令。
但是林桃不在乎,她繼續說道:“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鐘老師的為人,彆人可以誤會鐘老師,但是你不能,你這樣誤會她,無疑是往她心口戳刀子。謝老師來了這麼久,我們所有老師都看得見,鐘老師和謝老師之間麼都沒有。”
周文的表情痛苦:“你說得對,我就是這樣,是我害的她,是我害她變成這樣的,要不是我,她不會來這裡吃苦。”
林桃搖頭:“你還是不懂,要是鐘老師不願意她從一開始就不會來了,她為了跟你在一起放棄了那邊的一切,她跟你說過她苦嗎?你為了讓你自己不難受這樣說鐘老師,她會好受嗎?你就是這麼對待跟你共患難的妻子的嗎?”
“可我不這樣,我能怎麼樣呢……政委早就找過我了,提醒我要做好再次被下放的準備。這次是嵊山島,下次是哪裡?是清水島?那裡麼都沒有……我已經讓鐘靜跟著我吃了一次苦,受了一次罪了,哪裡忍心再讓她繼續跟著我過這樣的日子……”周文痛苦地說道,眼睛紅了。
所以他在之前才會故意找鐘靜吵架,就是為了給離婚的事情做鋪墊。其實林慧說的那些事情,他根本就不在乎,他都已經成了這樣了,還在乎麼呢?
他就隻在乎自己彆再繼續拖累鐘靜了,鐘靜是個好女人,不應該為了他吃這麼多的苦。
林桃看他這個樣子,歎了口氣。
她果然沒有猜錯,周文是覺得這樣對鐘靜好,所以才提出離婚的。
就在這個時候,鐘靜推開門走了進來,早已經是淚流滿麵,她說道:“周文,當初你剛被下放的時候,我跟你所過你忘了嗎?”
“沒有。”周文搖了搖頭,“你說,再苦再難,咱們兩個都要一起熬過。”
“那句話依然作數。”鐘靜說道,表情堅定。
當初周文在所有人的閒話和口水當中,跟她結了婚,穿過人群牽住她的手,從那時候她就決定了,兩人永不分開。
同患難,共甘苦,夫妻本是一體。彆人說麼‘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她不管,因為她不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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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靜和周文兩人說開了之後,重歸於好,在這種時候,林桃就不好再繼續湊熱鬨了。
鐘靜送她到院門口,被林桃叫住了:“行了,你就送到這裡就好了,我拿了手電筒的,自己一個人能回。”
“林老師,今天真是太感謝你了。”鐘靜誠懇道,要不是因為有林桃,或許她跟周文之間的誤會,沒有那麼容易解開。
林桃搖搖頭:“我隻是讓你們兩人都說開了而已,最要緊的,是你們兩個人對彼此的真心。你和周老師,都是重情重義的人。”
林桃從漁村回到家裡,已經快要八點了。
李成蹊和林常海嶽婿兩人,帶著玥玥已經在外麵走了一圈,早半個多小時之前就回到家裡了。
回到家裡沒多久,玥玥就開始犯困了,李成蹊和林常海一起給玥玥洗了個澡,這才讓她睡了。
林桃回來,李成蹊正坐在床上等著她,見她回來,問道:“林老師,事情都解決好了?”
林桃將外麵的薄開衫脫掉,用衣架掛起來,坐到床上。
問道:“你知道是麼事情啊?”
李成蹊將書合上,說道:“鐘老師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眼睛有些紅,應該是剛哭過,肯定是跟她愛人吵架了。小吵小鬨沒必要來找你,肯定是遇上大事了,又沒人商量,所以來找你說這事。該不會她愛人要跟她離婚?”
林桃聽得咋舌。
李成蹊可不知道鐘靜和謝琮的那些事情,而且當時鐘靜還特意沒走進院子裡,就在院門口,而李成蹊站那麼遠,她以為李成蹊看不出來呢,沒想到他麼都看到了。
不僅麼都看到了,還猜到了。
林桃朝著李成蹊看了好一會兒,然後伸手在他的臉上捏了一把,哼道:“你屬半仙的啊?怎麼麼都猜到了?你不當參謀長可真是屈才了。”
李成蹊眼中露出笑意,伸手握住林桃伸過來,掐他臉的手,將她的手握在手掌心。
李成蹊的手掌寬厚,手指修長,林桃的手很小,被他全部包裹住。
他說道:“我是軍人,可是反封建迷信的,我也不是猜的,這種事情隨便推理一下就能知道了。鐘老師的愛人,肯定是因為運動的關係,想要保護她,所以才提出離婚的吧。”
“是,你真是門都不出,就能知道天下大事了。”林桃調侃道。
想起周文和鐘靜,又歎了口氣:“不過,看到鐘老師和周文之間的感情,我還挺有感觸的。當時我就想了一下,成蹊……要是遇上這種事情的是我們兩個,你一定不要想著是為了我好,就把我一個人推開,不管有麼困難,我們都要一起麵對,好嗎?”
林桃說話的時候,目光落在李成蹊的臉上,二人的目光糾纏在一起,帶著赤誠與真情。
李成蹊伸手將林桃擁入懷中,下巴抵在林桃的肩膀上,細細摩挲著。
燈光下,兩人的影子糾纏在一起,屋內靜悄悄的,除了玥玥平穩的呼吸聲,就是李成蹊和林桃兩人的,林桃聽見李成蹊的心跳強而有勁地律動。
李成蹊說道:“好,我們一起麵對。不過,阿桃,你放心,我不會讓我們一家人遇到那樣的事情的,我在咱媽墳前說過,會保護好你。”
“嗯。”林桃點點頭。
有了李成蹊的保證,她的心平穩落了地。
其實他們的日子一直都過得挺愜意的,運動也與他們無關。林桃就是看到鐘靜和周文那樣,忍不住想起了他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