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妄京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她多久,回過神,唇角勾起:“應該好了。”說著他低頭,查看相片。
【靠靠靠,剛剛周狐狸是想親姒姒的吧,是吧是吧?】
【想肯定是想了,但沒敢,畢竟他是姒姒最討厭的,花心濫情的臟男人,怎麼敢玷汙姒姒呢?】
【哈哈哈哈,狐狸慫了,大家快一起笑他。】
【不過,我有種直覺,周妄京肯定很會親,他長得就是一副我吻戲如果不好不敢長這樣的樣子。】
底片確實洗好了,周妄京把它們夾出來,司姒借著紅光,看到照片裡是一對年輕,顏值很高的夫婦一起抱著一個粉雕玉琢像個洋娃娃的小男孩。
“這是我的父母。”周妄京輕聲為她介紹。
司姒沒說話,視線平移,繼續看剩下的幾張:周妄京的媽媽陪他玩玩具,周妄京的爸爸讓他騎在肩上,他們一起出去玩……
每張都很溫馨。
司姒目光停在其中一張,裡麵的年輕夫婦沒變,但帶的小朋友從漂亮的小男孩變成了漂亮的小女孩。
周妄京並不困窘,反而笑意更深:“我母親有時候會把我打扮成女孩子,還會給我穿裙子。”
【哈哈哈哈哈哈,快給我看看周狐狸穿裙子的照片!】
“是不是很難想象。”周妄京先是看這些照片,然後又看向司姒,“像我這樣的人,會有這麼好的父母。”他彎起唇,“有一些人以為我之所以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是因為我受過家裡的傷害,但其實並不是,我小時候比很多人都要幸福。”
司姒抬起頭。
“我天生就是這樣。”周妄京看進她的眼睛,“我的父母總覺得我長大就會懂事,可我讓他們失望了。”他沒繼續說下去,低下眼睫看那些照片。
他們沒等到他長大,就被他的不懂事害死了。
他都不記得了,自己那時候到底為什麼非要去隔壁市,他隻記得,車子翻下山坡,山裡很黑,他什麼也看不到,怎麼叫他們也沒有回應,他不敢睡,隻能一直等,終於等到日出。
人間最有希望的光灑下來,照亮的卻是他父母冰冷的屍體。
他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麼死掉的人不是他。
禍害遺千年,這句話可能是對的,後來他那麼多次向死神挑釁,現在還是活得好好的。
知道當年事情的人還會安慰他,那不能怪他,隻是意外。
可那是如果他不存在就不會發生的意外。
周妄京知道自己活成了讓父母在天有靈隻會覺得失望的樣子。
他覺得這樣很好。
失望吧,他們很早之前就應該對他失望的。
如果他們早就知道他無藥可救,早一點放棄他,就不會答應他無理的要求,死在那個晚上了。
周妄京一直是這樣想的,他巴不得全世界都對他很失望。
所以他從來不去管那些傳聞,就讓它們發酵,甚至有時候還會配合,他就應該被所有人唾棄。
可是他現在不想繼續這樣了。
周妄京低眼看著衝著鏡頭微笑的父母。
不知道他們看到司姒會露出什麼樣子的表情。
應該也會覺得他根本配不上她吧。
【姐妹們,我查了一下,周妄京的父母好多年前就去世了,還是車禍,凶手毒駕還肇事逃逸……】
【我就覺得有點奇怪,他父母要是還在,看到他那些緋聞,怎麼可能不抽他。】
【這些男嘉賓怎麼都有很慘的經曆啊,我都不知道心疼哪個了。】
【心疼自己吧,他們是很慘,但他們還有錢。】
周妄京沒有多說自己父母的事情,和司姒從暗房出來,又和她一起去了他修複老照片時會用的工作室。
現在可以通過電腦修複殘缺的老照片,但他還是更習慣手繪。
司姒看著幾乎看不出修複痕跡的照片,目光落在一角,線條略微有些不同的地方:“這是你畫的嗎?”
周妄京點頭:“嗯。”沒再在鏡頭前掩飾他會畫畫。
【這個照片上有人畫過的痕跡嗎?我一點也看不出來。】
【騙人的吧?周狐狸畫的畫我們上次也看了,和幼兒園小朋友畫得差不多,怎麼可能畫得那麼好?不現場給姒姒畫一張,我們堅決不信。】
司姒看周妄京:“隻能畫照片嗎?”
周妄京知道她在明知故問,但也很配合:“畫人也可以。”不用她再說,他主動提出,“司小姐願意做我的模特嗎?”
司姒沒移開看周妄京的眼睛,往他那邊走了一步:“周先生願意挑戰一下更有難度的畫法嗎?”
周妄京看著她,看著她眼裡的自己,氣息平緩,隻有他知道皮囊之下,血液和心臟有多麼躁動。
極輕地回答:“願聞其詳。”
【蠱王間的交鋒雖遲但到,不過比起之前,殺意大於愛意,現在明顯是愛意多過殺意,更旖旎纏綿了。】
【什麼叫做更有難度的畫法?姐姐你這自帶誘人buff的聲音真的很容易讓我小臉通黃啊。】
幾分鐘後,周妄京坐在畫板前,眼睛上蒙著司姒從包裡找出的備用發帶,而司姒站在他的身後。
【蒙眼素描嗎?這看不到怎麼畫?】
“我是什麼姿勢,做什麼,光線如何。”司姒低下身,在周妄京耳邊,“我說,周先生畫,這樣可以嗎?”
周妄京握筆的手指微微攥緊。
其實根本不需要她提供這些,他閉上眼,黑暗漫上來,她的樣子就在他的眼前。
什麼姿勢,做什麼,光線如何。
他都能想到。
【我說你畫,還可以這麼玩?刺激,真刺激!】
【我要是周妄京,現在已經拿不住筆了,聽著姐姐的聲音,腦袋裡麵全是不乾不淨的東西。】
司姒想到什麼,又一次提問:“要把周先生也畫進去嗎?”
周妄京唇角還是帶著笑意,可喉結先滾了滾:“都聽司小姐安排。”
“那我們就開始吧。”司姒說著,又靠近周妄京耳邊一點。
【????怎麼突然聽不到了????】
【姐姐是不是壓到麥克了?PD,PD快提醒一下。】
【我成年了我什麼都能聽我成年了我什麼都能聽我成年了我什麼都能聽!】
周妄京精致皓白的手腕開始行動,筆尖短暫停頓後,在紙麵勾出線條,司姒看著畫紙上逐漸看出形狀的鉛墨,聲音很輕,隻有他們能聽到:“周先生,我好像什麼都沒有說。”
周妄京也放低聲音:“我能想到。”
“可是。”司姒平靜地看著紙麵,“周先生畫出來的是你想的嗎?”
周妄京手下又一停,筆尖在紙麵拖出一小段幾不可察的,多餘的線條,不過,很快他便將這段突兀的融進合適的線條中,同樣平靜地回答:“不是。”
“恰恰相反。”
周妄京速度很快,放下筆的時候,彈幕還沒反應過來。
紙麵上,容貌出眾的一男一女坐在同一個沙發上,兩人隔著很合乎規矩的距離,姿勢端正,毫無曖昧,就像在拍很正式的合影一樣。
【周妄京你怎麼關鍵時刻掉鏈子啊?畫點花呀,浪漫一點呀,至少讓畫裡的你和姒姒有點互動吧?不說拉個手,擁抱一下,這家夥和互相不認識一樣,半點感情都沒有。】
【不過,男狐狸這個畫是畫得真好,蒙著眼睛都畫成這樣,讓我老師看了,必定要以他為榜樣,痛批我是個廢物。】
【可能是姒姒叫狐狸這麼畫的?欸,剛剛麥克沒聲,咱們也沒聽到他們兩個怎麼交流的。】
從修複室出來,周妄京看了一下手腕的表。
兩點四十。
他還有一十分鐘。
“要看星星嗎?”他問司姒。
天文館,當然要看星星。
周妄京和司姒回到大廳,彈幕還在奇怪哪有星星的時候,館裡的燈光全部熄滅,星星形狀地展示櫃中央亮起光點,上下錯落,看起來無序,實則勾勒出星座星團的模樣。
不隻是上麵,司姒和周妄京腳下的地麵也亮起星星點點。
天文館裡變成了一個小宇宙,璀璨浪漫。
【哇!!!這也太美了叭!!!】
【不行,這輩子預約不到這家天文館,我絕不能撒手人寰!】
【這誰能拒絕得了?就!問!誰!狐狸上大分!】
還有十分鐘。
四周響起鋼琴聲。
周妄京向司姒伸出手:“司小姐,可以再邀請你跳一支舞嗎?”
這次不是需要你死我活的探戈。
樂曲節奏舒緩,配合恍若流動的光點,有種讓人想要溺死在這裡的溫柔。
司姒把手交給他,周妄京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虛扶在她的腰間,手心都沒有貼上。
“司小姐。”
司姒看他。
周妄京動作幅度很小,看起來好像隻是抱著她,合著音樂微微搖晃:“我是一個品格卑劣的人。”
“我害死我的父母,不務正業,總愛辜負彆人的信任和喜歡……”
“我做過的,我都會承認。”周妄京知道麥克開著,直播間的人都在聽,但他依舊這麼說,“但我。”
“從來沒有喜歡過彆人,也從來沒有和彆人有過親密的接觸。”
周妄京深深看著司姒,直到今天,他才意識到,有些事情澄清起來有多麼無力。
他很想讓她知道他是乾淨的,但他沒□□明。
他以前為什麼那麼不在乎自己的名聲?為什麼要做那些讓人覺得他花心又濫情的事情?
“如果司小姐需要,我可以提供我成年以來所有的體檢報告。”周妄京看司姒不說話,“我真的不像網上說的那麼……臟。”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心裡也越發不確定。
司姒會相信他這個聲名狼藉臭名昭著的人嗎?
如果是他,他不會相信的。
【看到沒有,一定要守男德,不然就會像這隻狐狸一樣,有一天可憐巴巴地想要證明自己是乾淨的,但又證明不了。】
【看到這位浪蕩公子變得小心翼翼,曾經最不在意的是他現在最最最在乎的,偏偏他糟蹋的是男人最沒辦法證明的貞潔,對此,我隻能哈哈哈。】
【要是能給男狐狸點個守宮砂之類的肯定很帶感,估計他也能乖乖地去點,畢竟現在隻有守宮砂才能證明他的清白。】
【但還是希望周妄京不要把父母出意外的事情怪在自己身上,對方是毒駕,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
【越淮應該快來了吧?】
很有存在感的引擎聲從館外響起,從大廳的玻璃門可以清楚看到,一輛如同黑色閃電的重型機車帶著肅殺感闖入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