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人對愛情沒什麼渴望,也不大喜歡看那些要死要活的愛情片,但這個劇本裡的愛情故事,卻很合他心意。
淡淡的,像君子之交,彼此誰都沒有戳破的曖昧,連手都沒有牽過,卻又能從字裡行間中,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溫情。
隻是不知道片方想讓他演誰。
周瑰,還是宋英,亦或者還未出現的配角?
但他可能誰都演不了,演戲和唱歌一樣,是需要天分的。
他不是顧雲湘那種天生的演員,他的心很封閉,不喜歡完全敞開了自己,任由人進來。
他才隻看了兩三頁,他們便到了約好的餐廳。
周挺坐在右側,先下了車,他將劇本收了,緊跟著從車上下來,一陣寒風吹來,他微微側過頭去,就聽見周挺問他:“劇本怎麼樣?”
“還行。”
這邊李戎也到了宋清家裡,保姆將他領到二樓的書房,宋清正在打電話,李戎就在一邊靜靜地站了一會。
宋清這個電話打了很長時間才掛,對他說:“坐吧。”
李戎在書桌對麵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宋清捏了一根煙,噙到嘴裡,笑著問說:“心裡有氣?”
“您怎麼沒跟我說一聲。”李戎說:“現在公司是想給簡聞鳴換經紀人麼?他要求的?”
“是我的主意。”宋清點燃了嘴裡的煙,將打火機往桌子上一撂,說:“我看你們倆互相看不順眼,再一起合作也不合適,簡聞鳴現在到了上升期了,任何環節都不能掉鏈子。再者,顧雲湘和幾個新人都讓你忙的不可開交,公司以後會給簡聞鳴砸資源,不用等《星月之戰》結束,恐怕他就要進組拍戲了,其他亂七八糟的工作更不用說了。他和雲湘都會忙起來的,你一個人顧不過來。顧不過來的時候,你肯定會把他放到一邊,你跟我這麼多年了,你的性格我還是了解的。”
李戎緊抿著嘴唇,沒有說話。
“其實這樣也好,對你們倆都好。你天天對著他,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他也一樣,現在不提,將來也會提,與其讓他提議換掉你,不如現在我出麵,大家都體麵。”
李戎道:“他和我不合是為了什麼,宋總難道也不知道麼?他就隻會恨上我一個?”
宋清輕笑了一聲,說:“你看,你這不還是心裡有氣。”
“我是怕宋總養了頭白眼狼,反過來被咬一口。”
宋清吸了兩口煙,笑著說:“他要真能抵擋得住糖衣炮彈,我還真服他。”
隻可惜簡聞鳴是為了錢才進入娛樂圈的。
如今名利滾滾來,他就不信簡聞鳴還能經得住誘惑。
公司早試過他的底線,他的底線無外乎不願意陪睡,那不陪就是了。
“本來我還想說照顧一下你的情緒,慢慢地把簡聞鳴的業務轉到常靜那裡去,今天你既然來了,說開了這個事,那索性全都轉過去吧。以後讓常靜來當他的經紀人,你就好好負責雲湘那邊就行了。”
他說著便過去往沙發上一靠,拍了拍李戎的肩膀:“你是公司老員工了,我也一向看重你,你可不要有抵觸情緒。這對你們倆都是好事,對公司也是好事。”
李戎從沙發上站起來,說:“既然宋總這麼決定了,我再說什麼也沒用了。”
“好好做做雲湘的思想工作,”宋清說:“我看他也有點意見。他也是被寵壞了,都不打算續約了,公司把資源奶彆人,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
李戎從宋清那裡出來,有些失魂落魄。
宋清這人薄情,他早就知道,隻是如今輪到自己頭上,他才感到寒心。
什麼十年情誼,比不上一堆紅票子。
誰能賺錢,誰在艾美娛樂就是爺。
他將簡聞鳴的事全都告訴了顧雲湘。
顧雲湘本來在和劉子義練舞,聽到這個消息以後驚了一下,盤腿在地板上坐了下來。
“公司已經開始奶他了。”李戎說:“常靜她們剛為他談下一個代言,魅特汽車的。”
顧雲湘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劉子義遞毛巾給他,他搖了一下頭,沒有接。
汗水便順著他尖細的下巴滴落到地板上。
“雲湘,”李戎說:“你和我,怕都會成為慢慢被邊緣化的人。”
顧雲湘緊握著手機,沒說話。
魅特汽車,這是他爭取過的資源。
但是公司沒能幫他談下來,因為對方說他和他們公司的形象不符。
可是簡聞鳴卻拿下來了。
他早就想到簡聞鳴資源上會迎來爆發式增長,隻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顧雲湘一下子什麼心情都沒有了,他洗了個澡,便一個人出來了,也沒叫助理跟著,一個人開著到了江邊。
他在寒風中沿著江邊走了一會,便掏出手機來,撥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接通,他說:“奶奶,是我呀。”
“小雲啊。”他奶奶操著一口方言,他們那的方言特點是語速快,嗓門敞亮:“你不是在錄節目呢,剛你劉阿姨還拿手機給我看你呢。”
“現在沒錄了,出來吃點東西。”
他奶奶便笑了起來:“我就說怎麼呼啦啦的風響,外頭冷的很,你穿厚點,我看你劉阿姨手機上你在練舞,也忒辛苦了,你都瘦成什麼樣了,你要多吃飯,可不能再摳嗓子了,你劉阿姨說傷身的很哪,會吐出毛病來的。”
“沒,我現在一天三頓按時吃。”顧雲湘說:“ 你也是亂操心。”
他露出幾分不耐煩的語氣來:“不說了,我掛了。”
“掛吧,趕緊去吃飯。我這有你劉阿姨陪著,你不用擔心。”
顧雲湘掛了電話,手往兜裡一揣,長長地歎了口氣。
江邊的風又大又冷,他將帽子戴上,聽水浪一聲一聲往他腳下衝,江麵上有輪渡低鳴著穿過華城大橋,對麵的摩天大樓閃爍著金色的光,倒映在水麵上。
他記得幾年前,江對岸還是一片黑,前年開始有零星的光,今年十月份的時候,便亮起了一片霓虹,成了新區的CBD。這世界發展太快了,稍不留神,人便會被淘汰了。大城市總是帶給他這樣的恐慌感,仿佛唯有一直馬不停蹄往前趕,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殺紅了眼,興奮了,便也什麼都不怕了。
他們讓他睡不好覺,卻也成就了今日的他。
簡聞溪今天心情很好,多喝了兩杯酒。
一席人吃完飯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他和周挺站在餐廳外頭,送導演上車。
導演喝多了,紅著臉說:“趕明兒我不拍廣告了,改拍電影了,兩位哥哥一定要賞臉……”
他說著便扒上了簡聞溪和周挺的肩膀。
這話他自喝醉已經說十幾遍了,簡聞溪抓住他的胳膊,扶著他往車裡走:“需要我們送你麼?”
導演擺手,搖頭:“不……不用!”
有工作人員對簡聞溪說:“把他交給我就行了,導演喝多了,他平時不這樣。”
簡聞溪笑著搖搖頭,導演卻突然衝上來,還未抱住他脖子,便被人給抓住了胳膊。簡聞溪回頭一看,是周挺。
導演轉而就纏住了周挺,抱著他的胳膊說:“周哥,挺哥……不說了,我不說了!”
他踉蹌著鬆開了周挺的胳膊,擺擺手,就被工作人員攙扶進車裡去了。
車子都要開了,導演忽然打開窗戶探出頭來,大喊:“我要拍電影!”
車子開走,簡聞溪忍不住笑了出來。
周挺說:“他們這些廣告導演,都有一個電影夢。”
簡聞溪扭頭看了他一眼,笑著說:“他不是唯一一個喝醉了酒會這樣的麼?”
“有些比他更誇張。”周挺說:“電影,是很多圈內人的夢想之地。”
但不是人人都有實現夢想的機會,大部人都懷揣著夢想,走入了油鹽醬醋。
簡聞溪笑了笑,呼出大團的白汽來,在金黃色燈光下,愈發顯得唇紅齒白。
周挺頭一次見他這樣笑,且笑的這樣頻繁,好像變了一個人,通身的冰渣子都融化了,臉上帶著酒色,潮紅的令人驚異。
察覺簡聞溪看向他,周挺便將視線挪了出去,朝遠處的小王招了一下手,然後對簡聞溪說:“咱們也回去吧。”
外頭那麼冷,一到車裡便暖了起來,最近一直都很疲憊,喝了酒,身上再一暖,人就泛起困來。加上他們倆都不是愛說話的人,沉默了幾分鐘,簡聞溪索性閉上了眼睛。
見他要睡,前頭的小王也不敢說話了。
他在跟薑虹報告:“我們打算回去了。”
“還是一輛車。”
“我沒看到狗仔。”
“周哥也閉上眼睛了,估計也是累了。”
周挺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忽然感覺簡聞溪朝自己傾斜了過來。
他剛睜開眼睛,便感覺簡聞溪的頭朝自己歪了過來。
快蹭到他肩膀上的時候停住了,簡聞溪閉著眼睛,隨著車身輕微晃動了一下。
好像是睡著了。
周挺喉頭滑動,人卻沒動,依舊直直地靠在那裡。
他似乎希望簡聞溪的頭再歪一點,歪到他肩膀上來,又希望他頃刻便醒過來,離他遠遠的。
他在那一刻,忽然無比思念那個叫joshua的男孩子。
他想,他對簡聞鳴,多少還是心動了吧?他沒有排斥,沒有主動遠離,便已經不再是過去的他了。
他分不清自己心動的,是現在他身邊的這個人,還是因為他像極了他心中的男孩子。
他喜歡的,從始至終也隻是一個joshua吧。
他抿了抿嘴唇,扭頭朝向窗外,還未閉上眼睛,眼眶便已經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