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
周正不可置信的看著撲到自己懷中的黑犬, 乾澀嗓子中擠出來一聲輕到幾乎聽不到的聲音。
黑犬尾巴搖的更加歡實了, 他熟練的將頭放在周正肩上, 像是小時候好久沒看到他時一樣, 小聲又委屈的哼唧著。
怎麼會……
周正幾乎以為自己不光有幻聽, 連幻覺都有了。
他能夠清晰看到黑犬的身體穿過石塊, 就好像, 是靈魂一樣。
“汪汪汪汪!!!”
毛毛衝著上麵喊著, 上方有手電筒的光打下來,接著, 是一個年輕充滿疲憊的聲音:“師父!!真的有人!”
“去叫人來。”
顧時臨探身往下看著, 隻能看到燈光下, 那條搖晃的黑色尾巴。
他微微垂眼,見著秦政連忙衝去叫人,這裡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顧時臨突然想起來曾經, 他也養過一條狗。
也是一條黑犬, 隻是很幼小,和當時的顧時臨一樣。
他抱著它, 走過很多條路。
還沒等得及它長大,就已經死了。
它舍不得他,圍著他不肯走,陽光灼燒在它身上,疼的它嗚嗚叫著,卻還是一直強忍著沒走。
那是顧時臨第一次學會送靈體輪回。
也是第一次知道了,無論是人還是動物, 都會有執念。
它再也沒有養過寵物,因為知道無論它們多麼努力的活著,都會離開他。
秦政帶著人跑了過來,顧時臨隱去身形,站在一旁,沉默的看著他們開始研究如何將人救出來。
每一個人臉上都很狼狽,卻又都十分認真。
掛在秦政脖子上的玉佩動了動。
她察覺到了顧時臨的不對,好奇小心探身去瞧他。
顧時臨看見了她,衝著她招了招手。
可能因為察覺到了顧時臨心情不好,玉佩這一次沒有躲開,而是乖乖的順著他的力道輕飄飄飛到了他麵前。
“這次這麼乖?”
長相俊美的男人輕笑著,輕輕點了點她。
周正被救了出來,他流血太多,虛弱的躺在擔架上,乾涸裂開的唇微微張著開合。
沒有人能聽到他在說什麼,倒是有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始終落在一處空地上,順著看了過去,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耳邊是有人問秦政,這麼遠偏僻的地方怎麼發現的他。
“聽到有狗在叫,就想著過來看看,沒想到這麼巧。”
秦政說著,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毛毛。
黑犬始終跟在擔架身側,搖著尾巴吐著舌頭,歡快的繞著它的主人轉著圈。
“汪汪汪!!!”
它開心的叫著,看著主人被照顧的好好的。
路過顧時臨身側時,它突然聽到淡淡的聲音。
“毛毛。”
“汪!”
毛毛下意識應了,他轉頭看過去,對上了顧時臨的手。
“好孩子,過來。”
毛毛看看麵前的男人,又望向被抬著越來越遠離自己的主人,“汪汪汪!!”
不可以,它要陪著主人才行!
“過來。”
顧時臨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而是繼續平靜的陳述著:“跟我走,我能讓你繼續陪著他。”
“嗚……”
毛毛尾巴遲疑的搖擺著,它用有限的大腦思考了一下,最終還是走到了顧時臨身前。
***
周正身體動也不能動,卻還是努力的回頭看著。
有一起的戰友聽說他被發現連忙過來,看見他這樣急切的視線連忙問了句:“小周,怎麼了?你看什麼呢?”
“毛……”
周正能夠感覺到嗓子裡像是堵著石塊一樣難受,好像一發出聲音,就連五臟六腑都開始了疼痛,他努力的緩著呼吸,“毛毛……”
戰友湊近了聽清楚了頓感無奈:“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毛毛,放心,毛毛沒事,受了傷,在帳篷裡麵待著呢。”
“一會就把你抬到帳篷裡,你先彆說話,讓醫生給你好好檢查一遍。”
雖然得到了答案,周正心裡卻還是放心不下。
他被抬到了帳篷裡,原本該乖乖側躺在地上的黑犬卻沒了蹤影。
“怎麼回事?毛毛呢?”
“不知道啊,剛才不是還在那嗎?”
“那麼大一條狗還能憑空消失了?趕緊去問問彆人。”
周正被安置在墊著的被子上,目光直勾勾的看著地上的地麵。
半響後,他晦澀開口:“我……是怎麼被、發現的?”
“誌願者發現的,小周,你這次真的很走運,那個地方太偏太窄了,他們能發現你真的是個奇跡。”
奇跡嗎?
周正艱難的咳嗽著,腦海中卻想起來黑犬撲到自己懷中時的興奮模樣。
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喧鬨聲,床邊的戰友奇怪站起來:“怎麼了?”
有人掀開門簾走進來,看了看躺著的周正,臉色猶豫。
“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啊!”
“毛毛……被發現了。”
“摔在底下那道溝裡了,燕姐她正在往下爬,不知道還有沒有氣了。”
戰友一驚,反射性的回頭去看周正的反應,這次出來,誰不知道周正和毛毛關係好,就連剛才周正傷成那樣,脫困問的第一句話也是毛毛。
“小周啊,你先彆亂想,毛毛肯定會沒事的,我這就出去幫忙。”
周正僵硬的躺在床上,一雙滿是血絲的眼似是有著淚水,耳邊是他們小聲的話。
“到底怎麼回事?毛毛不是好好的在帳篷裡養傷嗎!”
“不清楚啊,燕姐剛剛回來看過了,說看痕跡毛毛是自己爬過去的,不應該啊,它是搜救犬,應該知道那邊很危險才對。
誒,哥,我聽說動物在自己要死的時候會遠離人類自己靜靜等死,毛毛是不是……”
“醫生都說了,毛毛傷的根本不重,隻是不能動而已,肯定能養回來,怎麼可能像你說的那樣!”
“那就奇怪了,但是毛毛自從受傷之後真的跟以前不太一樣,一直都在叫,好像急著要出去一樣。”
“你又不是不知道,搜救犬就是這樣,每次這樣的災難著,它們都不肯休息的……”
兩人的聲音漸漸遠去,周正僵硬地躺著。
那天聽到的一聲狗叫,和找來卻完全觸碰不到的毛毛。
明明是那樣不可能被發現的地方,卻奇跡一樣的被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