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梔梔一慫,下意識就把心裡的話給說出來了。
裴沅禎怔了怔,像是沒聽清。
又或許,從來沒人敢在他麵前說如此輕佻的話,以至於未能確信。
他又問了遍:“什麼?”
沈梔梔也察覺自己說漏嘴了,忙捂住嘴巴,支吾道:“沒什麼。”
她訕訕地提了提手上的食盒:“大人,奴婢給您送桂花糕來了。”
裴沅禎淡淡瞥了眼,繼續轉過頭去擼狗。
沈梔梔繞過玄關,小跑著來到他跟前。
“大人,這桂花糕用的桂花是奴婢在彆莊後山摘的,新鮮極了,軟糯香甜,很好吃哦。”
她特地把“甜”字說得又重又長,觀察裴沅禎的反應。
果然,裴沅禎動作矜持地停下,閉著眼道:“放下吧。”
這意思是攆她走?
沈梔梔心想,她這次來就是為了討錢的,走了還怎麼討錢?
“怎麼?”裴沅禎問:“還有事?”
“奴婢......”沈梔梔猶猶豫豫道:“奴婢想問......”
裴沅禎掀眼,平淡的目光帶著些上位者氣勢。
沈梔梔那句“我的錢大人何時還”卡在喉中,靈機一動,說:“大人有所不知,奴婢做的桂花糕與旁人的不同,吃的法子也不一樣。”
“哦?”裴沅禎懶懶地應聲:“有何不一樣?”
沈梔梔一本正經地說:“是這樣,這桂花糕需得蘸著蜂蜜吃才有滋味。”
反正都是甜的嘛,無所謂,沈梔梔想。
裴沅禎視線落在食盒中簡簡單單的桂花糕上,那眼神分明是看出了她在胡說八道。
“既如此,為何不帶蜂蜜過來?”
“哎呀——”沈梔梔兩掌一合,故作為難道:“奴婢是想帶來著,但是......奴婢手上沒錢。”
裴沅禎靜默了下,唇角幾不可查地勾了勾。
“帶蜂蜜與你是否有錢有何乾係?”
“大人這就不知道了。”沈梔梔說:“奴婢隻是個小小的婢女,蜂蜜如此貴重之物,哪是奴婢能隨意得的?自然得花錢買啊。”
沈梔梔暗暗為自己的聰明鼓掌,你看,話頭不就來了嗎?
她盯著裴沅禎的動作,見他抬手捏了塊桂花糕放入口中。
然後慢條斯理地嚼。
吃完一塊,又拿了一塊。
沈梔梔有點急......
你問啊,你繼續問啊。
她就等他下一句話,好提挖錢的事。
然而,裴沅禎壓根兒就沒接招。
眼見他三兩下就要吃光,沈梔梔急上心頭,想也不想就上前攔住。
“大人!”
裴沅禎一頓:“做什麼?”
“奴婢......奴婢覺得大人不妨用蜂蜜蘸著嘗嘗,滋味真的很不錯。”
“是麼?”裴沅禎半信半疑。
少頃,吩咐道:“去,弄一碗蜂蜜過來。”
他話音才落,屋簷下突然就冒出來個人。
沈梔梔納悶地四處看了看,心下奇怪,這些人是從哪蹦出來的?
侍衛去拿蜂蜜了,沈梔梔杵在那乾等,袖中的手指攪啊攪,絞儘腦汁也不知該怎麼開口討錢。
看裴沅禎這樣子,分明是清楚自己的來意,但他故意裝作不知。
他一個大男人,堂堂大曌首輔,坐擁金山銀山,卻把著她一個婢女的幾兩銀子不放,好意思?
沈梔梔腹誹,麵上就不怎麼藏得住。
裴沅禎隻需一眼,就能看穿。
也不知為何,他今日心情好,就想逗逗這個小婢女。
“糕點做得不錯。”他說:“該賞。”
“賞?賞......什麼?”沈梔梔眼睛又亮起來。
裴沅禎,堂堂大塑首輔,坐擁金山銀山,隨隨便便一賞應該有很多錢吧?
想到此,沈梔梔壓著歡喜,忙行了一禮:“多謝大人,奴婢伺候大人是應該的,哪敢邀功討賞?”
裴沅禎笑了笑,倏而問:“聽你說話,像是讀過些書。”
沈梔梔點頭:“奴婢小時候家中還算寬裕,上過幾年私塾。”
“會認字?”
“認得些。”
“會寫字?”
“也會的。”
“唔....”
問完這些,裴沅禎閒適地向後一靠,又閉上眼。
?
沈梔梔懵。
遲疑了會,她小聲問:“大人,您說賞奴婢,奴婢可不可以問問賞的是什麼。”
裴沅禎突然悶笑起來。
他閉著眼睛,睫毛一顫一顫的,像蝴蝶的翅膀。
沈梔梔等他笑完,厚著臉皮解釋:“奴婢當了這麼多年丫鬟,還是頭一回被主子賞,當然......很期待。”
“回頭讓人送去給你。”
“嗯。”沈梔梔高興,忙又福身作謝。
過了會,侍衛把蜂蜜端過來,一同來的,還有安俊良。
安俊良是過來稟報事情的,見沈梔梔站在裴沅禎身邊,而裴沅禎眉目舒展。
他心下詫異。
“大人。”他上前行禮。
裴沅禎睜眼,抬手一揮,示意侍衛和沈梔梔退下。
沈梔梔不太想走,但也清楚裴沅禎有正事處理,便福了福,跟著侍衛離開了。
出門後,她腳步輕快。
這一趟倒也不是完全沒收獲,至少裴沅禎說要賞她。
就是不知道他會賞多少錢。
.
清風堂內,安俊良道:“正如大人所料,楊僉事在家中自縊。”
“常侍郎前腳被我們的人抓走,楊僉事後腳就自縊在書房,還寫了封認罪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