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不巧!
沈梔梔努力壓下那顆八卦的心,連忙站直。
少頃,嚴尚書和鐘尚書進了書房。
“裴大人。”兩人行了一禮。
嚴尚書道:“本不該此時叨擾首輔大人,隻是,下官這有樁重要的事想請大人拿個主意。”
“何事?”
嚴尚書說:“上個月,鐘大人提了邊防城牆修葺之事,可邊防城牆修葺是個不小的工程。戶部整理了去年和今年的賬目,實在拿不出錢來給兵部。”
鐘尚書道:“邊防城牆多年失修,從長池到垚州一帶已經有許多地方坍塌。而這裡是邊防重地,東禦新昭,北阻金昌。若是再不修,他日敵軍來襲,我們拿什麼擋?拿百姓的身軀去擋?還是拿將士們的血肉去擋?”
嚴尚書:“可那不是還沒影的事嗎?眼下南邊水患又起,賑災撥款是大頭,另有......”
他小心覷了眼裴沅禎,道:“另有岱梁那邊也起了亂子,興許還得撥錢糧去安撫。這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是錢,戶部哪裡顧得過來?”
鐘尚書道:“我就不信偌大個國庫,撥了賑災款和岱梁錢糧就沒餘了。”
“鐘大人此言差矣。”嚴尚書歎氣道:“大曌河山寬廣,百姓眾多,要用錢的地方又豈隻這兩處?就說湘南河運修建,這都建了三年了,年年都是大支出,難不成要為了你兵部叫停?那河運修建是首輔大人的政令,既如此,你不妨當麵跟首輔大人說罷。”
“嗬!你拿裴大人壓我?”
“不敢不敢,我隻是實話實說。”
兩人一進門還沒喝上杯茶,就吵得不可開交。
裴沅禎揉了揉額頭,示意兩人停下。道:“城牆修葺的錢要給,且一文不能少。大曌與金昌為鄰,金昌素來野心勃勃,如今休養生息幾年,難免不會蠢蠢欲動。邊防要地,必須防。”
嚴尚書急道:“可南邊賑災的錢不撥了嗎?”
裴沅禎說:“賑災的錢也要撥,還得撥夠,民生也緊要。”
“那......”嚴尚書愁眉苦臉道:“這錢戶部是真給不出了。國庫緊張,我們都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算盤珠子撥碎了無數,也撥不出餘來。”
言罷,書房靜默。
過了會,裴沅禎開口道:“錢的事明日朝上再議一議,集思廣益。你們暫且先回。”
沈梔梔還是頭一回見裴沅禎這麼忙碌,回來沒歇兩口氣,就各樣的官員來訪。
難怪他不想上朝。要是每天都這麼頭疼,是她也不想上朝啊。
“大人,”見他闔眼仰靠著,眉頭緊蹙,沈梔梔小聲問:“大人要喝茶嗎?”
裴沅禎無聲擺手,示意不必。
沈梔梔退回桌邊,繼續研墨。
沒多久,安俊良過來了。
“大人,”他行禮道:“屬下與禮部已商議妥當,過些日便恭送錫蘭使臣離京。”
他繼續道:“我昨日也與錫蘭使臣核對過,錫蘭使臣此次拜訪,與我們定下了明年貨物數額。其中絲綢從原先的五十萬匹改成了三十萬匹;棉布由原先的四十萬匹調到了六十萬匹;還有銅錢、藥材、瓷器均往上調了兩成。”
“眼下‘改田種桑’正在實施,如此一來,絲綢供應壓力少了許多。明年再往岱梁那邊催一催,興許三十萬匹的數量能湊得全。”
裴沅禎舒了口氣,長指敲了敲桌麵,問:“定錢下了?”
“已經下了。”
“下了幾成?”
“按老規矩,皆是下三成定錢,交貨時再按交貨數量對應結款。”
“還不夠。”裴沅禎沉吟道。
安俊良問:“什麼還不夠?”
“適才戶部和兵部吵到我這裡,皆是為撥款的事。錫蘭下的定錢算是及時雨,可三成遠遠不夠。”裴沅禎兀自思忖:“若是能讓他們提前給七成就好。”
“給七成?”安俊良蹙眉:“這恐怕難辦。”
“奴婢覺得好像也不難。”沈梔梔突然開口。
裴沅禎、安俊良皆齊齊看向她。
安俊良問:“聽沈姑娘語氣,似乎有法子?”
在裴沅禎詫異且狐疑的目光下,沈梔梔有點慫。畢竟這是國家大事呢,哪有她一個婢女插嘴的份?可適才聽戶部和兵部吵架,她也覺得兩邊的錢都緊要,都得撥。
而且錫蘭使臣訂了這麼多東西,讓他們給七成的話,錢就夠了啊。
“奴婢......就想了那麼下,也不知對不對。”
“說。”裴沅禎道。
“那奴婢就說了啊,若是說得不對大人可不能罰。”她清了清嗓子,道:“假若錫蘭定十匹絲綢,按慣例先收取三成定錢。不妨這樣商量,倘若給六成,十匹絲綢可以少一成的價錢賣給他們;倘若給八成定錢,十匹絲綢就能少二成;倘若他們全部給錢,那就少三成。這樣,我們能拿到錢,而且錫蘭也能得好處啊。”
安俊良眼睛一亮,撫掌開懷:“沈姑娘這法子妙啊!錫蘭每年從大曌訂購無數,隻要買賣不虧,按照這個商議確實是個雙贏的法子。”
裴沅禎看向沈梔梔,眸子裡含著點讚賞。麵上卻似笑非笑地問:“全部給錢了,萬一貨物供不上呢?”
“今年供不上,那就明年繼續給嘛,適才安大人也說了,錫蘭每年都從我們這買,我們又不是拿了錢就跑路。”
安俊良笑出聲。
裴沅禎也莞爾。
安俊良好奇問:“沈姑娘這法子是如何想到的?”
沈梔梔不好意思:“奴婢曾在府上賣過針線零嘴,怕她們下回不跟奴婢買了,就是這麼乾的。”
先把錢收進口袋,後頭她們不買也得買,沈梔梔就是這麼算計的。
安俊良聽了一愣,繼而哈哈大笑。
裴沅禎勾唇:“你這腦袋瓜子在錢上倒是挺靈光。”
“......”
這話怎麼聽著不像誇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