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了幾天後遇上大雨天氣, 速度開始慢下來。
這些日,除了澶州鬨事外,其餘時候裴沅禎皆安安靜靜。要麼在書房裡處理庶務, 要麼就是在二樓雅廳裡聽歌姬撫琴。
直到這天,船停在恒城碼頭時,氣氛突然沸騰起來。
原因是, 恒城青樓頭牌鶯鶯姑娘即將上船為裴沅禎獻一支舞。
鶯鶯姑娘來的時候, 頗是聲勢浩大, 將頭牌的氣勢擺得足足的。兩個婢女為她撐傘,四個健壯的腳夫為她抬轎。紅紗遮麵,風姿綽約, 一路招搖地上了裴沅禎的船。
沈梔梔站在二樓欄杆處, 看得目瞪口呆。
她轉頭對正在嗑瓜子的奚神醫, 閒聊道:“這排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公主駕臨呢。”
奚神醫吐了把瓜子殼:“丫頭你不懂, 這可是恒城的頭牌, 當年先帝下江南時還曾當過入幕之賓。”
沈梔梔八卦之心頓起,忙問:“先帝?豈不是很多年前了?那這頭牌也太老了吧。”
裴沅禎真下得去嘴。
奚神醫說:“先帝駕崩也才六年, 六年前鶯鶯姑娘十六年華。”
“哦, ”沈梔梔仔細算了算:“如今正好二十二歲, 也還好。可這六年她都是頭牌嗎?”
“所以啊, ”奚神醫說:“這就是鶯鶯姑娘厲害之處。”
沈梔梔好奇:“她哪裡厲害?”
“她......算了, 說了你小姑娘也不懂。”奚神醫懶得再聊,瓜子往兜裡一揣, 轉頭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這麼神神秘秘做什麼?
沈梔梔心想,她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青樓女子最厲害的本事不就是服侍男人嗎?
嘖嘖......
正好此時鶯鶯姑娘被侍衛領上樓來, 經過她身邊時,還妖嬈撩人地瞥了她一眼,香風陣陣。
沈梔梔眼睜睜看她走進裴沅禎的臥房,暗暗咋舌。
如今跟著裴沅禎出門,她也算是見過許多世麵了。對於裴沅禎白日狎妓竟然一點也不覺得驚訝。
她百無聊賴地站了會,突然想起一事,四處搜尋。
這會兒,尤小姐在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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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鶯鶯姑娘進了裴沅禎的臥房後,霎時收起身上那股嫵媚風情,朝太師椅上的裴沅禎跪下行禮。
“大人,屬下有消息。”
“是何消息,需如此大動靜?”
“原本屬下想派人傳給大人,可大人多年居於京城消息網難免疏漏,屬下怕消息泄露便親自前來。”
裴沅禎抬眼:“消息網疏漏?”
“是。”鶯鶯姑娘說:“屬下也是這兩年漸漸發覺的。以前屬下傳消息能很快收到回應,然而這兩年屬下傳去京城的消息總是延遲。”
“你懷疑......”裴沅禎眸色微動:“這裡頭有內奸?”
“是。”
裴沅禎默了會。
三弟經營的秦樓楚館遍布天下,他這些年便也趁著這個便利建立了自己的情報網。幾乎每個地方的青樓都有他安排的探子,用來探聽當地消息。
若是出了疏漏,恐怕......
須臾,裴沅禎問:“這次是何消息?”
鶯鶯姑娘說:“大人命屬下查探荷縣之事,屬下查到了些消息。荷縣縣令根本不願花錢買米糧救濟百姓,朝廷撥下來的錢也早已被岱梁官員貪墨。此事屬下以為有人故意放縱,目的就是讓民亂鬨大,好栽贓大人。”
這事此前在京城時,三弟就已經跟他說過。也正是猜到荷縣縣令不會買糧救民,他這趟才會帶糧而行。
卻不想,這些人膽大到連朝廷撥的錢都敢吞沒。
裴沅禎冷笑連連:“可查到是哪些官員?”
“暫時未知。荷縣縣令狡詐,手上半真半假的賬本有許多,但其中有一本全是真的,可具體是哪一本隻有荷縣縣令本人知曉。”
鶯鶯姑娘又道:“這個荷縣縣令倒是很聰明,以渾水摸魚來保命。”
“大人,”她問:“接下來該查什麼、往何處查,還請大人示下。”
“不必了。”裴沅禎道:“我此次去岱梁便是要親自查那本賬冊,你繼續留在恒城,有其他消息直接派人快馬送去岱梁。”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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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梔梔在一樓的艙尾找到了尤冰倩。
此時,尤冰倩蹲在一隻小火爐前,時不時咳嗽兩下。
尤冰倩本就身子骨弱,乘船的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又瘦了一圈。再加上秋雨天氣寒涼,這麼折騰下來,尤冰倩病了。
見她背影淒涼孤寂,一個人蹲在濕漉漉的夾板上咳嗽不停,而樓上裴沅禎卻在肆無忌憚狎妓,沈梔梔更同情了。
她走過去:“尤小姐在這做什麼?”
尤冰倩見她過來,笑了下,努力壓下胸口的那陣難受,說:“煎藥呢,梔梔姑娘下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