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連著下雨,一樓潮濕,要不搬去二樓和三樓住?”
“小店是本縣最好的客棧,客官需要什麼隻管吩咐。”
掌櫃殷切地把人領進堂內,吩咐跑堂沏茶來。
沈梔梔牽著阮烏站在堂中央四處打量。
這家客棧年歲已久略微老舊,但勝在寬敞乾淨。二樓廂房也多,想來她能自己住一個屋子了。此前船上條件有限,她都是跟其他婢女一起擠的。
這會兒已掌燈,眾人卸下旅途疲憊,忙碌的身影在燈火下變得輕快起來。
沈梔梔視線看向門口站著的裴沅禎,也不知他在想什麼,盯著某處一動不動。
她走過去,順著他視線看了會,才發現街角瑟縮著兩個人。許是逃難入城的,天黑將至兩人共寢一張單薄的被褥。
掌櫃的正好扛東西經過,也瞅了眼,說:“那些都是從荷縣來的,如今城裡到處都是。客官平日可得少出門,這城裡啊......”
他搖頭歎氣:“死了好些人,晦氣。”
“公子......公子?”
少頃,沈梔梔喊他:“您要現在用晚膳嗎?”
裴沅禎沒應聲。
“奴婢吩咐小二把飯菜擺大堂如何?還是您想回房間用?”
“不必。”
裴沅禎談談應了句,然後轉身徑直上了二樓。
不必是何意?
是不必擺在大堂,還是不必擺房間啊?
沈梔梔疑惑地跟著他上樓,然而跟到門口時,門倏地從裡頭關上。她躲閃不及,“砰”地撞上去。
下一刻,就聽裡頭裴沅禎清冷的聲音傳來:“跟著做什麼,我換衣裳。”
“......哦。”
沈梔梔揉了揉額頭,對著門惡狠狠地揮了幾拳——拽什麼拽!不給你飯吃餓一頓看你還怎麼拽!
她氣呼呼轉身下樓,自己尋了個桌子吃飯去了。
.
吃過晚飯,沈梔梔回屋收拾行李。她果真單獨得了個屋子,不過也不隻她一人住,阮烏死皮賴臉跟著她,還把自己的小花床墊拖進來。
小花床墊整整齊齊地擺在櫃子下,旁邊還放著兩包肉乾。
沈梔梔懶得管它,行了這麼多天的船,她累得很,想早點洗漱歇下。
端盆出門打水時,瞧見尤冰倩進了奚神醫的房間,她好奇跟過去。
房門敞開,裡頭燈火通明。而尤冰倩抱著堆藥材放在桌上,提筆正在一一記錄。
她邊記錄,邊拿帕子掖眼角。
也不知是遇到了何事,這麼晚了還獨自在這抹淚。
沈梔梔探頭瞧了瞧屋內,沒看見奚神醫的身影。想了想,她走進去。
“冰倩姐姐,你乾嘛哭啊?”
在船上這些日,沈梔梔跟尤冰倩感情日益增進。尤冰倩年紀比她大,讓她喚一聲姐姐。
一開始沈梔梔不大好意思,畢竟尤冰倩是京城聞名的貴女,哪是她一個婢女能喊姐姐的?後來拘束地喊了兩次後也就順口了。
這會兒,見她像是又消瘦了許多,於心不忍。
莫不是裴奸臣又欺負她了?
這些日子她算是看明白了,裴沅禎就不是個可托付終身的人,為這種男人流淚實在不值得。
尤冰倩搖頭,強顏歡笑說沒事,可在沈梔梔看來絕對是有大事。
她長長歎了口氣。
尤冰倩停筆:“你歎什麼氣?”
“冰倩姐姐,”沈梔梔道:“其實有些話我早就想對你說了。”
“什麼話?”
“就是......”沈梔梔左右打量了下,小聲道:“我為冰倩姐姐感到不值!”
“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你為何偏偏喜歡他?這種男人有什麼值得你喜歡的?姐姐你模樣好、家世好,性子又溫柔,還懂醫術本事也大,何愁找不到良婿?”
尤冰倩一臉莫名:“梔梔妹妹說的是哪個?”
“咱們公子啊,就是他!”
“他除了臉長得好看點還有什麼好的?哪裡值得冰倩姐姐為他傷心至此?”
尤冰倩大駭,欲阻攔,卻被她摁住。
“你先彆急辯解。”沈梔梔情緒上頭,根本收不住:“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吧。你平日是沒見著,公子這人性情古怪還脾氣不好,你要是跟這樣的男人過日子保準你每天有氣受。撇開這些不說,就說在船上的這些天你也應該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看清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吧.........”
她竹筒倒豆子似的,劈裡啪啦,最後道:“總之,像這種愛拈花惹草朝三暮四薄情寡義的男人,不值得托付終身!”
她一通話下來,淋漓酣暢。
而一旁的尤冰倩傻眼了,麵色古怪又震驚地望著她。
沈梔梔不解她這是什麼表情,懵了懵。
但下一刻,屋子裡突然傳來句怒叱。
“沈梔梔你給我進來!”
“???”
沈梔梔猛地看向屏風後頭,整個人頓時如遭雷劈。
“公子他......在裡麵?”
尤冰倩同情地點頭:“在呢,在跟我師父探討瘟疫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