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昌使臣來訪, 裴沅禎很忙,連著好幾日沈梔梔都沒見著他。
沈梔梔便趁機去探望尤冰倩。
尤冰倩的病好了,正在張羅開醫館的事。沈梔梔沒事做, 索性也幫她忙活些瑣事。
這日, 離開尤冰倩的小院,沈梔梔讓車夫趕去布莊, 她想扯些布回去,屆時好做衣裳。
兩刻鐘後, 馬車在布莊停下來。這家布莊沈梔梔此前來過一次,竟不想掌櫃的還記得她。
“哎呀, 沈姑娘來啦?”
沈梔梔訝異:“你還記得我?”
掌櫃笑道:“怎麼不記得?你去年在我這扯了好些絹拿去做帕子呢。”
沈梔梔也笑起來。
她剛進裴府時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其中無瑕公子的帕子是賣得最多的。
掌櫃問:“你後來怎麼沒來了?可是生意不好做?”
沈梔梔赧顏, 可不是不好做?賣無瑕公子的帕子被抓包, 賣花魁娘子的帕子被裴沅禎無情戳穿是假貨,硬生生斷了她財路。
她笑笑:“後來我離京了,年初才回來。”
“哦。”掌櫃問:“今日來扯絹還是扯其他?”
“扯些細棉布做衣裳,你這可有時興的花色?”
“有有有, 這些都是,沈姑娘慢慢選。”
沈梔梔選花色時, 門口又進來幾人, 打前頭的是兩個婦人。
“聽說金昌公主是來和親的。”
“跟誰和親?皇上?”
“皇上年紀還小,金昌公主大好幾歲怎麼和親。”
“也是, 興許隻能從宗室裡選一個了。”
“大臣們是這麼商議,但那金昌公主來京城後,不願嫁宗室子弟,嫌他們不夠偉岸。”那婦人壓低了些聲音:“我聽說金昌公主看中了首輔大人。”
“裴大人?”
“噓.......你彆那麼大聲,我也是聽我家老爺說的, 這事禮部正在商議。”
“據說金昌公主對裴大人一見鐘情,臨時改了主意非要嫁裴大人,這事讓禮部和宗室子弟們著實尷尬。”
“那裴大人怎麼說?”
“公主和裴大人單獨見過,兩人相談甚歡,想來裴大人對公主也是滿意的。”
後頭兩人又說了些其他,但沈梔梔聽不清了。
她腦子嗡嗡的,像飛進了一群蜜蜂,又亂又嘈雜。
“沈姑娘,你要這個花色?”這時,掌櫃的走過來問。
沈梔梔低頭,見手上攥著茉莉花色的細棉布,胡亂點頭。
“嗯,就這個吧。”
.
沈梔梔愣愣地回了裴府。
儘管早就想過裴沅禎會娶妻進府,但事情這麼突然,還是有點.......難以接受。
回到小院後,她努力甩了甩腦袋。
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為何要難以接受?
他娶他的公主,她回她的村,不一直是這麼打算的嗎?
沈梔梔使勁拍了拍額頭:“不想了!不想了!”
時菊走出來:“梔梔,什麼不想了?”
“沒。”沈梔梔抱著棉布,笑道:“我買了匹布,時菊你幫我看看這個花色做什麼衣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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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梔梔歇午覺醒來,聽說裴沅禎回府了一趟,隨後又匆匆去皇宮,據說今晚皇宮設宴款待金昌使臣。
金昌國強盛,是大曌以北的鄰國。幾年前曾與大曌交戰過幾次,彼時還是裴沅禎帶兵將金昌鐵騎攆出邊境,兩國這才得以休養生息。
這次金昌使臣來訪意在和親,按金昌國主的意思是兩國共結同盟,長治久安。
哪曾想,金昌公主來到京城後死活隻想嫁裴沅禎。禮部商議多日,覺得聯姻之事變通一二也未必不可行,畢竟認真算起來,裴沅禎是皇上的舅舅,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
是以,近日早朝幾乎每天都有折子上奏勸諫。
裴沅禎是如何想的誰人不知,連沈梔梔也不清楚。
不過也不關她的事,她想。
用過晚膳後,她照常牽著阮烏去散步。
“狗大人,我過幾天走了你彆想我啊。”
嗷嗚~
“但你也不能不想我,至少不能很快就忘了我,知道嗎?”
嗷嗚~
“你要聽話,不能再到處亂跑。也彆去謔謔後院的狗了,上次你把人家的狗崽子叼過來玩,人家狗娘親急了半天。”
後院狗洞去年住進一隻流浪狗,流浪狗生了一窩崽。阮烏回來後鼻子靈得很,當天就摸進了狗洞,見到那一窩崽兩眼放光,嚇得人家狗娘親瑟瑟發抖。
阮烏應聲:嗷嗚~
“真乖!”沈梔梔停下來摸它狗頭。
她望著暗夜長空,呆愣了會,歎氣。
也不知為何,臨近離開,竟是莫名惆悵起來。
少頃,她抬腳,一人一狗沿著後院蓮池散步。
走著走著,前頭站了個人。沈梔梔也沒留意看,心不在焉地繞過這人,繼續往前。
“沈梔梔。”
“嗯?”沈梔梔猛地轉頭。
“看不見我?”裴沅禎負手而立,語氣幽幽。
“大人?”沈梔梔福了福,訕笑:“大人怎麼在這?不是入宮赴宴去了嗎?”
“結束了。”
就結束了?
沈梔梔看了看天色,這會兒才戌時呢。
見她疑惑,裴沅禎解釋道:“我提前離開。”
“哦。”沈梔梔晃著狗繩,低頭。
平日裡跟裴沅禎無話不談,今日卻不大想跟他說話。
主要是突然不知道說什麼了。
“大人在這散步?那大人自便,奴婢帶狗大人回去歇息了。”
她剛轉身,裴沅禎又喊住她。
“沈梔梔,我來找你。”
“找、找奴婢做什麼?”沈梔梔突然心跳加快起來。
“想不想去遊湖?我帶你去。”
“去哪遊湖?”
“彆院畫舫。”
沈梔梔一聽彆院畫舫,就記起去年他把人丟進水裡喂水怪的事。
她抿了抿唇,呐呐問:“是那個有百年水怪的湖?”
裴沅禎勾唇:“你怕?”
“倒還好。”
“既如此,我們這就去。”
“哎......現在天色已晚大人確定要去遊湖?到了彆院就是大半夜了還遊什麼......唔........”
裴沅禎嫌她囉嗦,捂住她嘴巴,徑直拎走了。
.
到了畫舫果真是大半夜,沈梔梔在馬車上就已經睡得迷迷糊糊。
不過畫舫上歌舞升平熱鬨喧嘩,她又醒了。
這畫麵跟她以前和裴沅禎來一模一樣,彼時也是許多歌姬舞姬在此,他懶懶地坐在美人榻上喝酒。
隻不過這次來,變成了裴沅禎拉她一起喝酒。
沈梔梔不喜歡喝烈酒,但喜歡喝果酒。
純釀的果露入口,舌尖香甜絲滑,簡直人間享受。
舞姬們依舊很妖嬈,赤足在上好的金絲菱花地毯上旋轉扭動,還時不時給裴沅禎暗送秋波。
裴沅禎閒適散漫,支額饒有興味地欣賞舞姿。而沈梔梔坐在他腳邊,邊吃果酒邊欣賞美人。
過了會,裴沅禎將她手上的酒壺拿走。
“果酒雖淡,但吃多了也容易醉。”他說。
“你管我呢。”沈梔梔又奪回來。
她都要走了,還不準她好生享受享受?
裴沅禎無奈,索性也在她身旁坐下來,兩人挨著坐在地毯上。
沈梔梔給自己倒了一杯果酒,他倏地湊過來銜住杯沿。
長睫半掀,眸子情意綿綿,撩人得很。
他這副模樣跟個浪蕩子似的,撩撥得沈梔梔心砰砰跳。
裴奸臣這是........在勾她?
她強行鎮定地等他喝完,然後把杯子放桌上,重新取了個乾淨的杯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