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
安俊良著急地等了會,見裴沅禎進來,就說:“謝芩逃了。”
裴沅禎腳步一頓:“我布下天羅地網,他怎麼逃的?”
“裴公放走的。”
裴沅禎沉臉:“婦人之仁!”
“他今日放走謝芩,他日必自食惡果。”
安俊良道:“畢竟養了十多年,真心當兒子來教的,不忍見他死。”
“我已派人繼續追殺,隻不過謝芩此人狡猾,除非他主動露麵,否則等閒難抓到。若是他逃回南汌,恐怕更不易。”
“大人,”安俊良問:“謝芩逃了,朝堂那些人可要繼續監視?”
默了片刻,裴沅禎道:“不必在他們身上浪費工夫,你派人秘密監視裴彥,切忌打草驚蛇。”
“監視裴彥?”
裴沅禎點頭:“我試探過他,他知道六年前射殺阿箐的人是誰,卻一直不肯跟我透露。”
“那人......”裴沅禎細細琢磨了會:“要麼是他在意之人,他有心包庇。要麼......是裴彥不敢得罪的人,他有把柄在對方手中。”
安俊良麵色微凝:“好,我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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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過後,沈梔梔坐在廊下發呆,一會兒咬手指,一會兒揪頭發,麵目糾結得很。
時菊端著早膳過來:“梔梔,我聽說大人出府了。”
“哦。”沈梔梔麻木地應聲。
見她如此,時菊好笑:“你先吃飯吧,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這不是你以前說的?”
沈梔梔苦著臉點頭,跟時菊進了屋子。
“梔梔,接下來你怎麼辦?”時菊問。
“什麼怎麼辦?”
“你對大人做了......”時菊指了指唇:“大人沒罰你吧?”
提起這事,沈梔梔歎氣,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罰倒是沒罰,可他居然......”
“居然什麼?”
“他提納我做妾的事。”
“那你答應了嗎?”
沈梔梔問:“你就一點也不驚訝?”
“其實吧......”時菊說:“我倒是希望梔梔你成了大人的女人,那樣的話你就可以留在府上不走了。而且你當了大人的女人榮華富貴享用不儘,多好啊。”
沈梔梔心情複雜地默了會:“可我不想當他的妾,當妾有什麼意思?再說了,他不是馬上要娶公主了嗎?”
“也是。”時菊點頭。
少頃,她問:“但大人會放你出府嗎?”
畢竟沈梔梔膽大包天親了大人,而大人沒責罰她,說明大人實在喜歡她得緊,又豈會輕易放她回去?
沈梔梔聽了這話,頓時放下筷子:“對哦,我倒是沒想這個。”
“梔梔,若是大人不讓你走,你又該怎麼辦?”
沈梔梔也有點愁。
時菊道:“其實我既想你留下來跟著大人,又想你離府回村。”
她說:“我聽說金昌公主要嫁給大人,但這個金昌公主是個性子嬌蠻的,平日在公主府愛打罵下人。聽說她剛來京城時,有人不小心衝撞了她的車架,那人被她鞭打去半條命。”
“這樣的人進府當主母,你自然沒好日子過。雖然我想你留在府上作伴,可我卻不想看見梔梔你受苦。”
沈梔梔突然心情沉重。
也不知是聽時菊說裴沅禎不會放他離開,還是聽說金昌公主嫁給裴沅禎。
她淡淡道:“想那些做什麼,反正不論如何我都要贖身離開的。”
“我不吃了,你收拾吧。”沈梔梔站起身:“這會兒頭疼,我去外邊走走。”
“好。”
沈梔梔沿著遊廊走,想去後院找阮烏來著,然而經過甬道時,聽見牆的另一邊有人竊竊私語。
她停下來。
“聽說王婆子的女兒死了。”
“死了?她女兒前些日不是嫁了個富貴老爺當妾嗎?她走路都是鼻孔朝天、看誰都瞧不上眼的模樣。”
“才死的,嫁進去不安分跟主母爭寵,被主母打死了。”
“那富貴老爺不攔著?怎的任她打?”
“主母是個橫的。再說一個妾而已,跟奴才有什麼分彆?打死就打死了,斷氣之後一卷草席丟去了亂葬崗。王婆子昨日請假出府,就是去亂葬崗找屍體去了。”
“嘖.....也怪可憐。”
“可不是。”
沈梔梔聽得心驚肉跳,汗毛直立。
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跑回小院收拾東西。
時菊詫異:“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沈梔梔麵色捉急:“時菊,我恐怕今日就要走了,不能在府上久留。”
“這麼急?”
“不急不行。”
沈梔梔想起早上裴沅禎離去時,說讓她等他回來商量納妾的事。
她哪裡敢等?
“對了,”她扭頭問:“你此前說大人出府了?”
“啊,”時菊點頭:“我聽人說的,也不知去辦什麼事,早膳沒用就出門了。”
沈梔梔的心口砰砰跳:“那就好。”
她收拾好東西,又吩咐了輛馬車等著,然後趕緊去見管家。
管家得知她要贖身離府,很詫異:“你想清楚了?”
“嗯。”沈梔梔點頭:“想得非常清楚。”
她說:“我的賣身契約期滿了,好像就在這兩天,您看一下。”
管家派人去取賣身契書,看了下日期,說:“日子倒是這兩天,不過你是大人的婢女,贖身出府的事我得問一問。”
“還問什麼?我此前已經問過的。對了,那天你也在場.......”沈梔梔說:“你不記得了?在涼亭的時候,我問大人可否準我贖身離府,大人說隨我意願呢。”
管家回想了下,是有這麼回事。
他默了會,再次確認:“你真的想好了?”
“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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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裴沅禎出門處理樁打架糾紛。按理說這種小事不該麻煩到他這,可打人的和被打的身份皆舉足輕重,旁人不好論斷,隻得請他入宮。
起因是這樣,安國公的孫子在戲樓把金昌使臣打了,這讓金昌皇子覺得很沒臉麵,金昌皇子告到了皇上跟前,要求務必嚴懲安國公之孫。
然而安國公是個護犢子的,兒子兒媳戰死沙場,隻留下這麼個獨苗苗。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哪裡舍得讓人嚴懲?再說了,是那金昌使臣出言不遜在先。
是以,兩撥人爭論不休,聽得裴沅禎腦仁疼。
金昌國的臉麵要維護,而大曌也不能讓為國捐軀的英魂寒心。是以,事情鬨到最後各打五十大板,再由皇上親自設宴請金昌使臣和安國公同席,裴沅禎當和事佬勸說,此事才算平息。
如此折騰下來,一整天就過去了。
裴沅禎從宮裡出來時已是晚上亥時。上馬車便徑直吩咐車夫回府,他惦念了一天,早上沈梔梔那副嬌憨模樣一直浮現在腦海。
但路上正巧遇到裴沅瑾。
裴沅瑾跳上馬車:“二哥去哪?”
裴沅禎道:“回府。”
裴沅瑾笑他:“二哥一臉春風得意,可是因好事將近?”
裴沅禎勾了勾唇,默認。
“嘿!還真是好事將近!”裴沅瑾好奇:“是金昌公主的事?”
“旁人不知罷了,怎麼你也起哄?”裴沅禎麵色淡了些。
“難道是......”裴沅瑾驚訝:“那小丫頭?”
見他沒反駁,裴沅瑾笑嘻嘻:“恭喜二哥抱得美人歸!來來來,既然遇上了咱們兄弟二人吃酒去。”
“今日不得閒。”
“這麼晚了,二哥還有何事忙?哦......”裴沅瑾忽然會意,拍了下腦袋:“我問這個豈不多餘?二哥當然是要回去會佳人。”
“罷了,”他嘖嘖兩聲:“我還是歸家吧,今日原本想留在凝香館,奈何父親派人來催。”
說完,他告辭下了馬車。
很快,馬車繼續啟動,朝裴府而去。
裴沅禎闔眼靠著車壁。
他飲了點酒,眉目風流,唇角噙著淺淺笑意。
早上走時讓她乖乖等著的,想來,她等了一天該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