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人太多, 晚膳分成了兩桌,一桌擺在堂屋,一桌擺在院子裡。
也不知是裴沅禎氣勢太迫人還是怎麼的, 阿檀不敢跟他同桌吃飯, 拉著劉淳去坐院子。
尤冰倩自覺不適宜跟裴沅禎同桌吃飯, 便也在外邊的桌子坐下。
陳良煥猶豫了下,對裴沅禎行了一禮, 跟著尤冰倩去了。
如此, 堂屋內便隻剩下沈梔梔和裴沅禎。
沈梔梔撇嘴:“你看你, 平日總是冷著臉,連小孩都怕你。”
裴沅禎瞥了眼見他像貓躲老鼠、而見劉淳就有說有笑的阿檀, 不知想到什麼, 他認真問:“小孩怕我?”
“嗯。”沈梔梔點頭:“難道你自己沒發現嗎?”
裴沅禎默了默, 說:“我知道了,會儘力做好。”
沈梔梔聽這話莫名其妙:“什麼儘力做好?”
裴沅禎笑笑沒說話。
夕陽金霞燦燦, 映在斑駁的牆上,小院一片昏黃美好。薔薇樹下,也不知劉淳說了什麼,阿檀的笑聲歡快。
裴沅禎夾了塊糖醋魚, 慢條斯理嚼,難得地, 心下寧靜。
過了會,他問:“你們這院子太小, 可要換個住處?”
沈梔梔停下筷子:“換哪去?”
“我在京城有幾處彆院, 你挑一處喜歡的就是。”
想起什麼,沈梔梔問:“大人有幾處彆院?”
“唔......興許七八處吧。”
“為何這麼多?”沈梔梔撇嘴:“大人要這麼多彆院做什麼,莫不是也想學方冀金屋藏嬌?”
沈梔梔可還記得之前在荊城時, 方冀就有許多彆院,而且每一處彆院都住著個美人。
裴沅禎有偌大的裴府還不夠,置辦那麼多彆院做什麼?
然而聽了她這話,裴沅禎錯愕了片刻,緩緩笑起來:“你怎麼這麼愛吃味?”
他說:“這些都是手下人送的,有的是我自己置辦的。”
“你置辦來做什麼?”
“有用。”
“有什麼用?”沈梔梔刨根問底。
“你真想知道?”
“......算了,”沈梔梔繼續夾菜吃飯:“我不想知道了。”
“說給你聽也無妨,”裴沅禎說:“有時候裴府不方便關押的人,就會關在彆院中。”
“哦。”沈梔梔戳著魚肉,唇角翹起。
裴沅禎見她這模樣就愛得不行,伸手道:“過來。”
“做什麼?”
“臉湊過來。”
沈梔梔悄悄看了看外頭,小聲說:“這麼多人呢,你彆胡來啊。”
裴沅禎好笑:“你腦子裡想什麼?”
他曲指往她額頭彈了個暴栗:“以後不許冤枉我。”
沈梔梔捂著額頭,怒瞪他:“那你也不準欺負我。”
“這就叫欺負了?”
“難道不是?”
裴沅禎眸子意味不明地盯著她,沒說話。
但沈梔梔總覺得他肯定不是想什麼好事。
少頃,裴沅禎問:“適才說搬院子的事,你意下如何?”
“我倒是沒所謂,不過冰倩姐姐肯定不願意,畢竟是你的彆院。而且......”她說:“我在這住得挺好的,也喜歡這裡,不想搬了。”
“也罷,”裴沅禎點頭:“隨你高興就是。”
用過晚膳後,裴沅禎還有事要進宮一趟,隻是,離開時順道把陳良煥也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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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沅禎派安俊良去查裴家賬目,此事突然,人人側目。
裴家家大業大,這麼多年,裡裡外外的行當都是交在裴望手中,而且裴沅禎也從未過問此事。
如今突然查賬,難免不讓人多想。
裴望得知消息,訕訕地趕來。
“賢侄,可是賬目上有紕漏?”他忐忑問。
“確實有些不明之處。”裴沅禎道。
裴望心驚:“哪些?咱們用的賬房先生都是多年的老先生了,對裴家忠心耿耿。我時常叮囑記賬要仔細穩妥,竟不想還有紕漏,若查出來我定會嚴懲不貸。”
裴沅禎將一本賬冊遞過去:“二叔且自己看看。”
安俊良在一旁道:“裴二爺,這本賬冊上有多處不明支出,數額雖不大,可做賬最是講究明與細。這麼顯眼的紕漏,裴二爺就沒查過?”
裴望慌張地接過賬冊,然而當看清是哪些後,徑自解釋道:“賢侄有所不知,這些支出是每月人情趕禮的彙總。因東西太過瑣碎繁雜,便彙成了一項。”
“你也清楚,”裴望說:“裴家乃大族,平日往來、街坊往來、還有朝中往來的,每個月下來不計其數。”
裴沅禎聽了有意思:“朝中往來是怎麼回事?”
“賢侄莫誤會,”裴望說:“我是想著賢侄在朝中做官,得打點好官場。平日他們送禮過來,若是不回禮顯得我們裴家目中無人。是以,我便思量著酌情回些。一來不顯得失禮,二來也好幫賢侄維係同僚關係。”
裴沅禎不緊不慢道:“我竟不知二叔為我的事如此費心。”
裴望嗬嗬笑:“賢侄日理萬機,哪有精力管這些小事?當然,賢侄若是覺得二叔此舉不妥,往後我便斷了這些往來。”
“可有禮冊?”
“呃......有,我這就讓人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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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望走後,書房安靜。
安俊良翻了翻禮冊上的名單,說:“倒也還好,皆是朝中五品以下的官員,興許平時巴結不到你這,便將禮送去了裴望那。”
奚白璋在一旁提醒:“你彆忘了,死在牢中的戶部清吏司常大人,和自縊在家中的楊僉事也是五品以下的官職。”
安俊良一震:“你是說,裴望暗中跟這些人有勾結?”
他難以理解,看向裴沅禎:“可他一個不在朝的人勾結朝堂做什麼?”
裴沅禎沉默坐在桌邊,沒說話。
“這案子越查越有意思了。”奚白璋說:“何家何戟,裴公之妻何氏,裴公養子謝芩,裴公,以及裴望。這些人到底利益相關在何處?尤其是裴望跟何氏皆插了一手,實在難以想通。”
裴望跟何氏......
裴沅禎琢磨了會,若有所思道:“興許,崇安寺後院廂房能找到答案。”
聞言,安俊良和奚白璋皆朝他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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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長風呼嘯,崇安寺桃花紛亂。
一頂轎子匆匆而至。
須臾,從裡頭下來一人。
他踩著地上的花瓣悄然往後院廂房而去。
進了間屋子後,他提盞燈四下看了看,然後輕啟牆上的暗格機擴。
很快,牆從中間向兩側移開,漸漸露出一扇門來。
他叩了叩:“是我。”
片刻,門打開,露出另一間廂房的模樣。
房內燭火微亮,紗幔重重落在地麵。
“你如此著急見我,可是發生了什麼?”一名婦人問。
這婦人正是裴彥之妻何氏,何姣英。
“英娘,我恐怕被他懷疑了。”他在桌邊坐下,接過何氏遞來的茶:“昨日,他大張旗鼓派人去查賬冊,雖查不到什麼,但定是已對我起疑。”
何氏道:“你慌什麼?那些賬冊無論怎麼查,也隻能查到些不相乾的官員。官宦之家,誰還沒個人情往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