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良煥也默默看著她這邊。
兩人視線對上,滯了片刻,尤冰倩移開。
她上前挽住沈梔梔:“走,外頭風大,先進去吧。”
沈梔梔點頭,走了兩步,又轉身看裴沅禎。
裴沅禎目送她:“進去吧,我入宮一趟,晚點過來接你。”
“好。”
.
裴沅禎騎馬進了宮。
到了乾清殿,遠遠地瞧見門口的內侍跑進去,裴沅禎眯了眯眼。
旁邊領路的總管見了,麵色沉了沉,斥道:“瞧瞧什麼規矩!這些兔崽子咋咋呼呼,雜家得了空定要好生教訓教訓!”
裴沅禎仿佛沒聽見他的話,腳步不停。
進了乾清殿,皇帝悶悶地坐在龍椅上,而宗人府的廖宗正抱著幾卷畫軸站在一旁。
裴沅禎行了一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抬眼,也不出聲讓他平身。
不過裴沅禎不在意,兀自起身走到廖宗正麵前。
“這些是什麼?”他問。
“裴大人來得正好。”寥宗正訕訕道:“這些是從各大世家選出來的貴女畫像,皇上翻年便十六了,是該立後了。”
此話一落,皇帝倏地撂下折子:“朕不想立後,難道你們要逼朕嗎?”
寥宗正歎氣。
裴沅禎斂下眼睫,對寥宗正道:“寥大人且將畫像放下,我與皇上談談。”
“好。”
寥宗正放下東西,逃似的出殿了。
乾清殿內安靜下來。
裴沅禎漫不經心翻了翻畫像,一共十二幅,皆是宗人府精挑細選出來的。
他抽出其中一幅,說:“我看恒國公府的嫡女就不錯,年紀雖長你兩歲,但生得溫婉端莊,頗有母儀天下之態。”
“朕不喜歡比朕大的女人!”
裴沅禎又展開另一幅畫像:“承恩侯府的三小姐秀外慧中,性子天真爛漫興許與你合得來。”
“長得太醜!”
裴沅禎聽了,慢條斯理地又挑了一幅畫像:“魏老將軍的孫女,姿色上乘,雖出身武將之家,卻琴棋書畫精通,皇上可作考慮。”
“舅舅既然這麼喜歡,何不娶了這楊小姐給朕當舅母?”皇上挑釁道。
他才十五年紀,少年人長得瘦弱白淨,像個十指不沾陽春水且被長輩們慣壞的孩子。
一副叛逆模樣,就這麼橫眉冷眼地睨向裴沅禎。
裴沅禎靜默回視他。
他清楚,這隻是皇帝的表象,隻是他故作姿態的忤逆。這些貴女立誰人做皇後於皇室有利,他自然清楚。
不過,他並不想慣著他。
片刻,裴沅禎麵色沉下來。
“皇上,立後乃國之大事,不可兒戲!”
兒戲兒戲!
皇上曆來最聽不得的就是這兩個字!
以往,他也總是這麼訓斥他“不可兒戲”,在他眼裡,自己就是個愚蠢可笑的、任他擺布揉捏的孩子!
皇上也沉了臉,卻不敢再頂撞他。
裴沅禎默了會,說:“皇上今日心情不虞,臣先告退!”
說完,他行了一禮,抬腳出門。
裴沅禎一走,皇上的臉色更不好看了,氣怒之餘,還有幾分後悔。
他頹敗地耷下肩膀,靠在龍椅上。
“小德子,你說......朕方才是不是做錯了?”
“哎呦!皇上是天子,又豈會有天子做錯的事?況且是皇上自己選妻,理應以皇上的喜好為先!皇上不滿意,那肯定是臣子做得不好!”
“可是......”皇上道:“舅舅出門時分明生氣了。”
“裴大人......”內侍斟酌了下,見四周沒其他人,走過去小聲道:“裴大人許久未回京,一來就給皇上下馬威,想來是記恨您抓他替身之事......”
聞言,皇上麵色陰鷙。
.
平福巷,小院裡熱熱鬨鬨。
沈梔梔坐在堂屋裡,邊吃糕點邊聽阿檀說近日來的趣事,多是她跟劉淳的。
阿檀此前住在劉淳的宅子裡,劉淳一心想當裴沅禎的侍衛而沒考功名。是以整日遊手好閒,於是阿檀也跟著他遊手好閒。
兩人一大一小,幾乎將京城逛了個遍。
“那日我們上街遇到了個奇怪的哥哥,後來得知那奇怪的哥哥居然是......”她小聲道:“是皇上。”
“皇上?”
阿檀鄭重點頭。
“怎麼遇著的?”沈梔梔好奇問。
阿檀眨巴了下眼睛,小小的人兒臉上神色古怪。
她看向劉淳:“那地方......劉淳哥哥知道。”
劉淳麵色一紅,支吾道:“在凝香館。”
“......”
沈梔梔先是語塞,隨即氣怒:“你居然帶阿檀去那種地方?”
“不是不是,”劉淳忙解釋,我們是去附近的鋪子買糕點,路過時遇到的。彼時皇上沒帶銀子,被幾人圍住......”
想到什麼,劉淳捂住嘴:“事關皇上顏麵,不好說。”
他不說,但沈梔梔也猜著了,當然也不好繼續問下去。
不過還是擔心地問了句:“你怎麼知道他是皇上?”
劉淳說:“我看見他身上的玉佩了,當今世上,誰人敢佩戴刻有‘泓’字的玉佩?”
“泓”是皇上的名字。
沈梔梔又問:“那皇上知道你們認出他來了嗎?”
劉淳搖頭:“興許是不知的。”
沈梔梔鬆了口氣。
沒過多久,侍衛說裴沅禎來了。
“這麼快?”沈梔梔詫異。
裴沅禎的馬車就等在門外,她耽擱不得,當即辭彆眾人跟裴沅禎回府。
她甫一鑽入馬車,立即被抱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