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蕭氏一大早,便命人端了團子進來,含笑道:“今日上元節,你快出去走走。不要一直將自己鎖在房裡了。”
自從女兒回家,人人都看得見夫人臉上的笑意多了些,連眼角的細紋都平了不少。
“阿娘,我又不累。”顧瀾若將手裡的賬簿放下來,微笑道:“爹爹今日好些了麼?”
蕭氏打心眼裡欣慰,點頭,又道:“有你這樣親自照顧,自然是好得多了。”
顧瀾若便道:“府中的龍子快沒了,我今日出去的時候,再順便叫人帶些回來。隻要父親一日日好起來,我們便有了指望。”
“這段時日辛苦你了。”蕭氏的神情卻收斂了幾分,命人將書房的隔扇闔上,才握著女兒的手,道:“……若若,阿娘想問你一件事。”
顧瀾若眼見著蕭氏若有所思,便放下手中的事情,靜默的看著她。
蕭氏語氣微沉,道:“——若若,阿娘一直想知道,你如今對陛下,到底是何心思?在你入宮的那些時日,陛下又可有欺負過你?”
她那日是看得真真的,陛下駕臨忠平侯府的時候,並未對他們多加苛責,甚至還恩賜了他們許多東西。所以,若說顧瀾若在宮裡不得陛下心意,這自然是假的。
可單憑他們整個忠平侯府曾經對陛下做過的事情,隻要一想起來,她便覺得渾身喘不過氣來,無端的生出壓迫感來。
顧瀾若也微微一怔,心口也像是被什麼拿捏住了一般,陷入短暫了沉思裡。
她在宮裡的這些時日,若說是男主苛待過她,這自然也是假話。不僅沒有苛待,吃穿用度一應都算是上乘。
隻是這對男主的性情來說,這哪裡又算得上照顧,將原主囚禁在自己身邊,更像是慢慢的淩遲。而且,每當她一想起整個夢來,少女的低泣,便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麼堵住,絲毫喘不過氣來……
顧瀾若猛然回過神來,才看著蕭氏,說:“母親,一切都很好。想來陛下也隻是為了出當年的氣,而不是為的苛待我們。到底父親是忠臣,陛下心裡還是有數的。您就不要擔心了。”
蕭氏猛然的眨巴幾下眼睛,這才略帶欣慰的握緊女兒的手,笑了笑。
顧瀾若看得出,這是她歸家這麼些時日,蕭氏第一次會心笑出來。她心底也不免有些酸澀,將實話輕輕的掩藏起來。
“那就好。”蕭氏眼底含笑,道:“不管彆人怎麼說,隻要我的女兒無大礙,我便是放心的。”
顧瀾若輕輕點了下頭,帶著些撒嬌的意味,“阿娘,我哪兒會出事啊?”
當晚,在上元節中,長安城的大街上遍布著花燈。城中的一眾貴女都會精心裝扮,而後戴著麵具上街遊玩。
原本顧瀾若是沒有打算去的,隻是在蕭氏的再三要求下,她才帶著一個小丫頭荷香出門了。
自從入宮以後很久都不怎麼見天日,如今再次見到長安城裡繁華的一景一物,顧瀾若竟有些欣喜的衝動。
“咦,那不是顧瀾若麼……她怎麼也出來了?”溫墨璃正帶著幾個交好的姑娘在湖邊的茶寮上吃茶,見著那道嫋娜的身段,移動間便絲毫勾的人移不開眼。
她下意識回過神來,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真的麼,似乎很久都沒有見著她了。”另一位尚書家的姑娘也道,“聽聞她被陛下接進宮去一段時日,卻又被送了出來,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聽說了……”大理寺寺丞府的二姑娘聲音細細弱弱的迎合道:“咱們這位陛下,從前也沒有這樣的先例呀……難道是她太不得陛下的歡心了麼?”
“忠平侯府原本就落魄了,如今顧瀾若還失寵,往後他們府上的日子可怎麼辦呢?”又傳來另一姑娘略帶不屑的聲音。
“就是……我們可得離她遠些才好。”
溫墨璃的目光輕輕落到她身上,變得有些晦暗不明。
自從他哥哥上次將人帶回家後,不但是陛下,連哥哥也……她就覺得有些莫名的妒意……
半刻以後,她淡淡的打斷了她們:“這都是她咎由自取,自討苦吃的結果罷了。你們不必再說了。”
這幾位姑娘裡頭,數溫墨璃的身份最高,架子也端得最大,自然沒人敢出聲反駁。
溫墨璃環視一顧,叫自己身邊的丫頭過來,淡淡的說道:“今日是上元節,方曦雅才嫁往南疆不久,想來順德大長主也不好受。”
“你去知會大長公主一聲,說在長安街上看見了顧瀾若,她如今已失寵了。不必說是我說的。”
那丫頭見著自家姑娘的神色有些複雜,“姑娘,您這是是想?”
溫墨璃壓低聲音,冷淡的說了句:“我隻是叫你去知會大長公主一聲罷了,我又能做什麼?”
丫頭遭了訓斥,什麼也不敢說,隻低低的應了一聲,連忙往彆處跑去了。
溫墨璃再度瞧著不遠處的燈火下那副嬌美的臉蛋,輕輕哼了一聲,冷漠的移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