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摔了下雖然狼狽, 卻不損其妍麗,楊紹馬上就認出來那是周良音, 前世的楚王妃, 未來的大燕皇後。
她而今才出現,想來是因為宋昀喜歡上紀瑤,把他命定的妻子扔在了一邊。
也不知他們這世遇到,宋昀會否改變?假使如此, 也算解決了一樁難題,他實在不想讓宋昀再糾纏紀瑤。
太夫人道:“這是戶部左侍郎周大人的侄女,剛才摔在馬車前……”
“周姑娘傷著了, 應該馬上去看大夫,母親拉著她做什麼?”楊紹看一眼攙扶周良音的丫環, “送你們姑娘去回春堂吧, 就在前麵的拐角處。”
男人語氣淡淡, 卻自有一種威嚴。
兩個丫環連忙應是。
周良音道:“多謝侯爺指路。”
要真謝他,快些去跟宋昀見麵罷, 楊紹淡淡一笑:“不客氣,望姑娘早日康複。”
周良音又同太夫人告彆,去往回春堂。
看著這姑娘玲瓏有致的背影,太夫人道:“周家二房竟然有這麼一個姑娘,長得好不說, 性子也討人喜歡……”目光落在兒子臉上打趣, “這麼巧遇到, 倒是個有緣人。”
母親真是想多了, 楊紹道:“周家二房據我所知,就剩這個獨女。”
言下之意,那周良音父母雙亡。
聽到這話,太夫人神色一斂,沒有再提。
紀瑤在遠處看著,也不知他們講了什麼,心裡如同貓兒一般的抓,紀廷元性子急卻是不想躲了,突然從小車後麵走出來。
他身材修長,楊紹立刻發現,與太夫人道:“母親先進去吧。”
前麵的年輕男人穿著湖綠色的夏袍,五官清俊,眉宇間意氣風發,太夫人奇怪:“這是你朋友?誰呀,我第一次見。”
“紀公子。”
“哦。”太夫人腦筋還是轉得很快的,她想到了那個紀二姑娘,這應該就是她的哥哥了,“你說完話就來,我今日要挑一對玉佩,兩支金簪,兩對手鐲,再買些珍珠。”
“要買這麼多?”
“對,誰讓我沒個兒媳婦呢,隻好自己買著看!”太夫人不忘挖苦兒子一句,才走入鋪中。
楊紹無言,他還不是在等紀瑤及笄嗎?上去同紀廷元說話:“你也來玉滿堂?”
“我們剛剛出來,大妹有喜,我跟二妹訂了一對金鎖。”
“是嗎?”楊紹笑起來,很替謝鳴珂高興,“那我也得提早準備份大禮,”他左右看了下,“二姑娘人呢,還在鋪中?”
“不是。”今日妹妹的行徑實在古怪,他往後看了眼。
這一眼就把紀瑤出賣了,楊紹發現一抹淺綠色的裙角露了出來,他走過去,目光與鬼鬼祟祟的紀瑤對個正著。
“二姑娘不願意見到本侯?”楊紹審視她。
那一道眸光極為逼人,紀瑤略略低下頭:“侯爺數次相幫,我豈會躲著,是今日炎熱之故……”
“在此地納涼?”楊紹眉梢輕挑,這借口倒是彆致極了。
聽出他語氣中的諷刺,紀瑤咬唇。
她實在不知道如何解釋。
前世她與太夫人的關係太差,正巧又遇到周良音,太夫人與周良音相談甚歡,她當時完全不想現身。
楊紹不明所以,以為紀瑤單純是想躲著他。
可為什麼?明明上次端午節,他們更為親密了。
氣氛有些僵,紀瑤被男人沉沉的目光壓著,感覺脖子都要支撐不住,她輕咳聲:“我剛才,看到一位姑娘摔倒……”
“對了,那周姑娘傷勢如何?”紀廷元插話,“我們去買首飾時,那周姑娘仗義執言,不想被人用馬鞭絆了一跤。”他雖然沒看清楚,但卻覺得一定是那位囂張的姑娘動手的。
原來他們在玉滿堂已經認識了。
楊紹道:“好似不重,如今去了回春堂。”
紀瑤觀察他的神色,並不見異樣,稍稍放心,看來他應該沒被周良音的美色所惑。
如此想來,倒幸好他先認識她,不然先認識周良音的話也是難說的很了,畢竟周良音是主角,前世除了宋昀,許多世家公子都對她一見傾心,好比年輕的英國公,戶部尚書之子……
她嘴角翹了翹,眸中又有幾分歡悅。
這般善變不知為何,楊紹垂眸凝視她。
紀瑤突然道:“烏龜前不久生了兩個蛋呢。”
“那一對烏龜?”楊紹驚訝。
“是啊,怕是要孵出小烏龜來的。”
“新鮮,下回本侯一定要來看看。”
紀廷元十分歡迎:“我到時會準備好美酒……聽說侯爺酒量甚佳,準備十壇不為過吧?”
“奉陪到底。”楊紹笑笑,又朝紀瑤看一眼,轉身去了玉滿堂。
聽起來兩個人要對酒的樣子,紀瑤皺眉:“哥哥,你是不知侯爺的酒量,你與他喝什麼酒!”
“你難道知道?”
紀瑤心道她當然知道的很了,楊紹的酒量在朝中是數一數二的,哥哥有次輸了不服氣,來家中又與楊紹鬥酒,結果兩個人喝了一整個下午,哥哥後來被送去醫館看大夫!
當然,楊紹也足足沉睡了一天,此事傳到皇上耳朵裡,一度想要舉辦個對酒大會,可惜皇上身體不好才作罷,不然楊紹肯定能奪魁。
但她當然不會告知的,隻道:“瞧著你就喝不過,侯爺是學武之人,原本身體就比你強健。”
見妹妹小看他,紀廷元冷笑聲:“你到時看著好了。”
哥哥好勝心太強,越說他越得勁,紀瑤閉上了嘴巴,心想著哪日楊紹真來了,她得請他讓讓哥哥,彆喝傷了才好。
楊紹走到玉滿堂剛剛與太夫人看了會兒收拾,就見來了兩個人,一個是俞素華一個是俞素華的母親俞氏。
他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太夫人曉得這兒子的脾氣,笑道:“素華已經知錯了,你作為表哥,氣量也彆那麼小!”俞素華前陣子送來繡了《妙法蓮華經》的梅花圖,如此用心良苦,她還能不原諒這表侄女嗎?人孰能無過,有心向上就好,“素華,來,給你表哥道個歉。”
“表哥,往前都是我的錯,我以後一定不會再犯的。”俞素華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紹兒,都是我沒教好這孩子,這段時間我也好好訓過她了……”
不等她說完,楊紹淡淡道:“母親想原諒那是您的事,逢年過節走動我不管,但若想在侯府住,打消這個念頭吧!”看一眼太夫人,“母親既已早找了人作陪,那兒子就不打攪了。”
俞氏整個人僵掉,看著離去的男人背影,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她一個長輩親自帶著女兒來道歉,他居然都不領情,實在是太氣人了!
太夫人打圓場:“他整日操練,脾氣跟爆竹似的一點就著,你彆放在心上,我這母親,他還不是一樣對待嗎?既然願意走動,那就行了。”
可不能住在侯府,怎麼接近楊紹呢?俞素華頭疼。
今年這姑娘已經及笄,太夫人看著夥計拿出來的一盤珠玉,挑了支金縷絲釵,往俞素華發髻上一比。
璀璨光芒襯得姑娘臉頰越發嬌豔。
俞素華心頭欣喜,覺得太夫人仍很喜歡她,怕是要送首飾,誰料耳邊聽得太夫人道:“說來素華也該議親了吧?你們可有合適的人選?若沒有,我也幫著留意下,不能委屈了素華。”
這話很明顯是不想讓她當兒媳。
不管俞素華還是俞氏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這些年,犧牲這女兒送去太夫人身邊陪伴,可不是為了這一句話,俞氏笑笑:“不急呢,倒是侯爺,您可為他選好了?”
太夫人長歎口氣:“他要聽我的就好了,這不要那不要的,我比誰都頭疼,莫說他是個大都督,光耀門楣,我寧可他做個參將給我早日娶妻生子就好。”
沒有人選,說明女兒還有機會,俞氏朝俞素華使了個眼色,俞素華越發殷勤起來。
周良音傷了腿,在回春堂看過之後便回了周家。
周夫人聽說此事,急忙過來探望。
“哎呀,無端端怎會摔一跤?”周夫人憐惜的扶她坐下,“彆忙著行禮了,同我說說怎麼回事。”
周良音心知必是那位姑娘下得毒手,隻她不曾看見也不好妄言,低聲道:“是我沒好好看路,勞伯母擔心。”
她生母早逝,父親乃青州知府,前幾年青州發生水患,父親為救百姓性命不惜親自入水,豈料被大水卷走再無音訊,但因此一事清名遠揚,皇上都曾親口稱讚,賜下黃金珠寶安撫家人。
周大人心記這侄女,等到她除服之後就接了來。
周夫人也是細心照顧,叮囑周良音好好歇息之後便離開廂房,等門一關上,詢問丫環:“又不是山道崎嶇不堪,好好的怎會摔倒?”
丫環不敢隱瞞,把來龍去脈告知。
“彆個兒都不說,就她要管閒事,這孩子啊……”周夫人搖搖頭,沉吟,“太夫人真個兒對她和藹可親?”
“是,絲毫不曾責怪呢。”
懷遠侯府的太夫人,周夫人當然見過,嘴角露出一絲笑:“這孩子也是運氣好,不然遇到旁人,不定怎麼苛責。對了,既然懷遠侯也在場,可說什麼?”
“隻讓姑娘去看傷,指了路。”
周夫人沉吟:“行了,你下去吧。”
相公把周良音接來京都,便是為她的終身大事,說青州的年輕人不如京都,一定要挑個好夫婿。
這雖然不是親生女兒,可若是有門好姻緣,對他們周家有益無害。
周夫人駐足片刻,往上房而去。
過得兩日,謝府那裡整理清掃完,等紀彰父子下衙,一家便去看望紀玥。
紀玥早早就讓廚房準備了菜肴。
正當晚膳時分,眾人圍坐八仙桌。
廖氏拉著女兒的手左叮囑右叮囑,一頓飯吃完都不曾說好。
“你懷廷元的時候,也不見如此謹慎。”紀彰都看不下去了,“彆嚇著玥兒,有姑爺在,還有那麼多下人服侍,必是萬無一失的。”
“是啊,娘,相公這般,你也這般,我索性就坐床上不起來了,這樣最是安全,可好?”紀玥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