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酷熱, 紀家用不起冰,倒是謝府送來好些, 也算過了一個很舒服的夏天。
不過外麵仍是很熱, 紀瑤幾乎不出門, 就在家中待著寫字畫畫, 儼然要向才女發展。一直到秋季來臨,才重新與各個家族走動。
這日廂房裡安安靜靜的,隻有兩隻貓兒打打鬨鬨, 竄來竄去。玩得一會兒便趴在紀瑤的書案上, 一左一右打瞌睡。
真是兩小無猜啊, 紀瑤看著它們, 抬手又在宣紙上添了幾筆, 兩隻貓兒躍然紙上。
“姑娘畫得真好!”木香稱讚, “我看出來了,這隻是苗苗, 這隻是阿雪。”
阿雪是小母貓。
“這要是看不出來, 我得帶你去看大夫了, ”紀瑤笑, “一大一小這麼明顯, 除非你眼睛不好。”
她在兩隻貓兒中間畫了個藤球,它們喜歡玩。
“姑娘再畫個掃帚吧, 它們兩個調皮鬼, 每當奴婢們掃地, 就喜歡上來搗亂。”
紀瑤噗嗤一聲, 想想道:“要不專門做一把小的給它們玩。”
“好主意啊,姑娘。”
“去弄些野雞毛,再找一根短竹竿……”
小丫頭忙開了。
這把野雞毛小掃帚做到晚上才做好,很受貓兒的歡迎,紀瑤與它們玩了會,出去同廖氏吃飯。
到得上房,隻見父親哥哥都不在,哥哥就罷了,時常如此,父親晚上多數還是會準時歸來的,紀瑤問:“今日衙門很忙?”
“豈止是忙,”廖氏也是剛得了消息,“你道什麼事?太子殿下在回京的途中被偷襲。”
“被誰偷襲啊?”紀瑤驚訝,前世絕沒有這種事,隻有太子去偷襲彆人的。
“我要知道還用你爹查啊?”廖氏搖搖頭,“多事之秋啊,這可是儲君,要是真有事可不得了。聽說今日不止順天府,還有什麼刑部啊,大理寺卿啊,好多官員都沒法回去休息,要徹查。”
徹查,那說明抓到殺手了。
紀瑤懷疑背後指使者是那三位皇子。
因為前不久聽說,太子救了一整個盂縣的人,還將蔓延滄州的瘟疫給驅除了,不止如此,甚至還懲治了好幾位貪官,在滄州贏得了民心。那這肯定是立下大功了,彆的皇子們爭奪皇權更是無望,自然是要起壞心思的。
就是不知道是誰……
此刻,東宮聚集了好幾位太醫。
皇上,皇太後,喬安,還有幾位皇子都在場。
“一看就知是誰下得毒手。”皇太後咒罵道,“竟然想置焱兒於死地,幸好焱兒有上天保佑才撿回一條命!皇帝,你一定要嚴懲那個凶手,決不能讓他逃脫!我的焱兒,可是差點要死了啊。”
她開始抹眼淚。
皇上本來就病弱,突然一陣咳嗽。
宋焱心想什麼上天保佑,是楊紹料事如神派了人保護,不然自己隻怕要一命嗚呼了,不過神明也可以說是上天吧?他低聲道:“祖母,孫兒離死還早,隻是傷到左手,又不是什麼大事。”
“這還不是大事?”皇太後心道這孩子怎麼這麼傻,她這是在幫他鏟除強勁的敵人!
她瞄了一眼宋昀。
“祖母,您不要說了,讓父皇擔心。”宋焱急著要爬起來,“父皇,您去休息吧,何必非得等到結果,萬一累著如何是好?那兒臣真的會很後悔,早知道該瞞著父皇……”
“你彆亂動,小心扯到傷口。”皇上動容,這種情況,他還是隻擔心自己的身體,並未想到要利用此事去對付誰,這孩子真的是長進了啊,他拍拍宋焱的肩膀,“三部會審,就不信他們審不出來,朕還等得。”
“是啊,大皇兄為百姓不顧性命,進入瘟疫之地,竟然還有人要大皇兄的命,自然要查個水落石出的。”宋瑞道,“大皇兄就不要勸父皇了,父皇此時如何能睡著?”
這倒也是,宋焱歎口氣。
喬安坐在床邊,握了握他的手。
過得小半個時辰,三位堂官走上來,一致跪在地上道:“皇上,臣等有罪,那殺手死了……”
“什麼!”皇上震怒,一把將手邊的茶盅摔在地上,“怎麼死的?你們這麼多人竟然沒看住?”
“是被拷問之人所殺,那人也吞毒自儘了。”
皇上氣得頭發暈,眼前都黑了。
“不過在殺手腰間尋到一封信。”紀彰滿頭大汗,將密信呈上去,“請皇上過目。”
皇上看了幾眼,隻覺喉頭一甜,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這怎麼可能!
那信上的指令,字跡熟悉,居然是宋昀!
不,這絕不可能。
但是皇上忍住了那股腥甜味,突然將信往地上一拋,斷喝道:“昀兒,竟是你做的好事!”
宋昀一愣之後,忙跪在地上:“父皇,兒臣沒有做過,請父皇明鑒!”
好啊,果然是他,皇太後厲聲喝道:“皇上都說是你了,你還要狡辯?昀兒,我真沒想到你如此惡毒,想謀殺自己的親大哥!你這是比畜生還不如!”
“祖母,其中必有蹊蹺,二哥寬厚良善,不會這樣對待大哥的。”宋瑞出口相幫。
宋焱仔細回想了那件事,突然道:“父皇,這信必定不是出於二弟之手,我記得當初抓獲這殺手時已經命人搜過他的身,根本未曾發現有這封信啊。再說,真是二弟,豈會如此愚蠢,要留這種把柄在殺手身上?二弟自小就那麼聰慧……”
他竟然為自己說話,宋昀心頭一震,抬頭看向宋焱。
兩人四目相對,有種難以言說之情。
皇上思忖片刻,撫著胸口道:“昀兒你起來吧,朕也不覺得是你所為,”命令堂官們,“繼續查,這幾天放下手中事,專查這一件。”
堂官們得令,轉身告退。
見皇上居然就這麼放過宋昀了,皇太後氣得不想跟這兒子說話,扶著宮女的手也離開了東宮。
這案子再也沒有查清楚,但那信卻發現是假造的,宋昀的名聲得以清白。
楚王府。
宋昀坐在椅子上,謀士極力勸解:“殿下,如今皇上如此信任太子殿下,殿下若還是不出手,恐怕這江山……”
宋昀又如何不知?
然而他實在硬不起心腸,上次的事情十分危險,有人假冒他的名義行刺宋焱,可不管是父皇還是宋焱,都真心的信任他,沒有做任何追究。這種情況下,他要去背叛他們呢?
母妃自小教導自己,要寬厚善良,他難以越過這個障礙,將來就算得到大燕,也會被人唾棄,母妃也會失望不已的。
隻是這個夢,將要碎了,宋昀心灰意冷,長歎了一口氣。
重陽之後,皇上的病越發重了,臥床不起。
太醫們進進出出,終究回天乏術。
京都上空好似也蓋著一層陰霾,官員們互相遇到,連打招呼的聲音都小了一些。
這日楊紹坐在東宮內,與紅著眼睛的宋焱說話。
“微臣知道殿下心痛,但該做的防範決不能疏忽。”楊紹道,“請殿下下令,京都所有兵馬都歸於微臣之手,好保證殿下的安全。”
宋焱吃了一驚:“這是為何?”
楊紹道:“殿下宅心仁厚,但彆的人卻未必,也許會趁著皇上病危,擾亂京都。”比如宋瑞,他前世就這麼做過,“殿下願意將所有的一切都拱手相讓嗎?”
太醫說,父皇是不行了,就算拿江山交換,父皇也不會長命百歲,宋焱心想那他是不能辜負父皇,他最終都沒有廢掉自己,可見對自己的期待。他一定要讓大燕綿延百年,繁榮昌盛。
“楊都督。”宋焱正色道,“我馬上便會寫手諭,讓你維護好京都。”
“是!”楊紹領命。
正待走,宋焱叫住他:“楊都督,你最近可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他感覺楊紹的眉宇間煞氣很重。
楊紹嘴角微微翹了翹:“不曾,微臣隻是擔心殿下。”
是嗎,宋焱狐疑。
得到這個權利,楊紹立刻就將任何與宋瑞,宋昀有關的將軍全部剔除在外,宮裡的禁軍也換了人,連個蒼蠅都插不進去。
“全都布置好了,甚至是楚王府,靖王府也派了人監視。”陳素稟告。
楊紹擺擺手。
終於快要結束了,他想要的權利將會落入手中,他一隻手撐著頭,有些疲累,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夢裡,金戈鐵馬,殺戮不休,他提了一把長劍衝入帳中,原本想殺了那首領,誰想一拉開帳幔,卻看見一張嬌麗的臉,叫著“侯爺。”他丟掉了劍,想要上去擁抱她,她又道,“你走開……我不要你。”
“我對你毫無情意。”
他心頭大怒,撲上去將她壓在身上,將她欺負的聲聲哭泣,他要看她就這麼哭,就這麼求他。
外麵忽然一聲雷鳴,將楊紹驚醒。
他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在都督府,他身邊哪裡有紀瑤的影子?
不過,紀瑤,她終有一日會嘗到這種滋味的!
外麵雨嘩嘩的落下來。
宋瑞猛地將桌上的東西都砸了,低喝道:“宋焱居然如此厲害,他竟然有這等先見之明?”
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控了,在他還沒有開始行動前,就切斷了路!
那雨水好像直接打在了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