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湛藍, 一層透明的防護罩高懸, 將首星包裹, 遠方,一點黑色出現,隨即是一群黑點, 交連成一片, 猶如遷徙的雁群。
為首的星艦緩緩降落, 輕盈得沒有發出一絲聲音,隨後,黑色的艦群也緊跟著降落。
在艦群前方, 或穿著正裝, 或穿著軍服的人皆是麵容肅穆,等待著艦門開啟。
銀色的門自動向兩旁分開,一條相同色調的樓梯鋪下,乾淨得不沾染一絲塵土的黑色軍靴踏上這塊地方, 男人的麵容隨著光線照入而愈發清晰。
伯德上將的麵色一凜, 結實的身軀緊繃得像一根弦。
他是聯邦資曆最老的上將, 手握重權。雖說軍政分離,但到了他這種地位, 扯開遮蔽在外表的紗, 便能看見一隻緊緊咬著王冠的獅子。
但他也並非無所顧忌, 任何動物都會有天敵。而他也深深忌憚著一個人。
男人——或者用青年來形容他更準確, 在一眾動輒三四百歲的將領裡, 他的年齡著實太小, 就連他的臉上,還帶著些許的稚氣。
但這並不妨礙他是整個聯邦最強大的哨兵。
在青年的短靴觸碰到切實的地麵時,首星所有的軍人都對其致以軍禮。
與地麵沉悶肅穆的氛圍不同,星網上早就鬨騰得如一鍋沸騰的水。
元帥帶著親兵回首星的消息讓某些軍將夜不能寐,同樣也讓一些人激動得抱著終端狂親。
腦殘粉們恨不得把臉都貼到光屏上,隻想再近一點觀賞元帥的俊臉。
而元帥這次回到首星的原因也足以讓眾人為他擲去鮮花奉上喝彩——x97飛船上幾百人的性命和那足以供給整個聯盟三年火力的能源礦,毫無疑問再次將星光的碎屑撒向他的軍銜。
當元帥的臉徹底露在朗日下時,星網猶如迎來宇宙爆般炸開了。
在眾人都將注意力投在葉易身上時,場上卻有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想著另一個人。
“我兒呢?”
蕭上將和蕭少將,此刻正心心念念著他們家年紀最小的嬌氣包——不,現在已經不能用這個詞來形容他了。
在蕭歌告訴蕭上將自家小兒子迷戀上了機甲維修,並且係著安全繩在機甲上亂晃,仿佛猴子攀藤爬樹般逍遙自在時,這位麵對蟲族都麵不改色的軍人差點眼白一翻昏過去。
在他接著告訴上將小猴子還和葉易在談戀愛時,上將捂著胸口,覺得自己心臟病快被嚇出來了。
蕭上將花了整整一周才消化完畢這個驚人的事實,心中生起一股自家白菜被狼拱了的悲涼。
不管大兒子怎麼信誓旦旦地保證笑青山過得很好甚至被葉易喂胖了兩斤,蕭上將都要親眼確認小白菜有沒有被狼啃得葉兒都碎了。
在那張蒼白的臉從艦內陰影走出後,蕭上將幾乎要噴火了。
笑青山的臉透著不正常的慘白,兩頰泛著紅,像是帶霜的朱果,濃密的羽睫下,那雙總是明亮的眸卻蒙著一層霧,而嘴唇則像極了枯萎的花瓣,乾枯的唇中央是一點紅。
他依然擁有最讓聯邦眾人癡迷的麵龐,但病態卻讓他的刀劍般銳利的美軟化下來,添上了幾分脆弱。
蕭上將甚至來不及瞪向謊報軍情的大兒子,眼珠子便如離弦的箭一樣飆到了葉易緊握著笑青山的手上。
那是截然不同的兩隻手,雖然同樣指節修長,但一隻布滿了繭疤,另一隻則如白瓷般細膩。
本是讓人聯想不到一起的手,卻在此刻交疊,並於和熙的微風中呈現於在場的,與所有收看直播的人眼前。
“臥槽什麼情況!!!”
“啊啊啊牽手了,我男神和元帥在一起了哭唧唧。”
“不要傳謠好不好,蕭清臉色這麼差,元帥幫忙牽著他而已,少給你們家菟絲子招黑。”
從坐上星艦開始,笑青山就覺得頭有一點昏,額頭,麵頰和脖頸也開始相繼發燙,尤其是前額,好像在那一層骨骼之後,有一團火開始燃燒,從不起眼的火苗,慢慢攀附上他的大腦,火舌灼熱,燒得他頭昏腦漲。
說來也奇怪,頭腦清醒的時候,鼻竅通暢,他卻隻能嗅到葉易身上不明顯的氣味,可腦袋裡煮了一鍋粥時,他蔽塞的嗅覺卻能夠輕易地辨彆出戀人的味道了。
那味道仍舊不明顯,對他的日常沒有半點影響,但它就在那裡,以極其醒目的姿態闖入他的世界。
他露出來的脖頸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隱藏在襯衫下的皮膚如是,肌膚與布料黏在一起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熱氣更是蒸騰不斷,他仿佛是個埋在蒸籠裡的水晶餃子。
而身旁葉易身上卻帶著一股冰涼,像是夏日裡翠葉上掛著的露水,吸引著他如歸巢小鳥一般朝那處靠去。
淡淡的柚子味撲來,葉易摟住了笑青山,任憑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發梢若有若無地撓著他的脖子。
葉易垂下眼,從他的角度,可以看見青年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往下投去兩道扇形的陰影。
湧現紅潮的兩頰是讓人心疼的虛弱。
笑青山不想說話,貼得更近了些,像隻樹袋熊般仰仗著身邊會移動的人。
這本不是什麼莊嚴的場合,葉易沒收到什麼某某上將某某名流要集體迎接他的通知,他隻是普通地回到首星,現場的肅穆不過是眾人給它強加的禮服。
但有二人直接將這道場麵撕裂開時,還是無法避免地引起了一些爭議。
“清清好像很難受的樣子,生病了嗎?”
“菟絲子花就是菟絲子花,一個月過去了,還是什麼都沒改變。被卡爾甩了,就重新找棵樹唄,真是看不慣他這種故作虛弱的樣子。”
“積點口德ok,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發燒,乾什麼用惡意的目光打探彆人。”
“道理我都懂,為什麼扶著他的是元帥?不能交給德加嗎?”
“關係好吧,之前還有狗仔說他倆是情侶,我大笑臥槽???”
“我笑不出來了我現在就要大哭一場。”
天在晃動,有一群鳥飛過,在突破防護罩時掀起了一層暈開的漣漪。
笑青山雙唇張開,驚呼出聲。
身體懸空的感覺很奇妙。
肩膀和大腿被手掌托著,掌心的溫度通過薄薄的一層布料傳過來,明明發熱的皮膚更燙,他卻能奇異地感覺葉易的手更加溫暖。
“我的臉都丟光了。”笑青山強撐著眼皮,水潤的眼眸映出葉易的臉,“三秒鐘內放我下來。”
“抱著或者背著你選一個。”葉易麵不改色地回答,脖子能感受到對方呼出的熱氣。
“我選擇自己走……”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葉易低下眼,發現青年已經閉著眼睛睡著了,眉毛擰起來,似乎在做噩夢。
葉易歎了一口氣,身旁人影樹影交織。在經過某一點時,他停了下來,眼神越過人群,凝望著遠方的一個小點,然後,嘭地一聲,火花爆開,攝像機的零件被炸得焦黑,隱約有電流竄過。
葉易眼神如霜:“查清楚那是哪家的。”
德加低下頭,語氣懨懨:“是……”
他看著男人抱著笑青山進了車,心中翻江倒海。
倒不是為了這一抱,而是為了笑青山今日的反常。
渾身發熱,神智昏沉,吃了藥後也沒有消減不像是普通的發燒,反而像是……
德加恍惚間又回到自己覺醒能力的那一天,仿佛全身都泡在滾燙的熱水裡。
——那是向導覺醒的預兆。
“德加上將。”
卡爾·伯德儘量保持著平穩的語調,但其中暗藏的扭捏和害羞卻被德加立馬分辨而出。
無他,他也曾用這種小心翼翼的態度麵對過葉易罷了。
“是你啊,卡爾。”他親昵地招呼道,微彎的眼角斂去了冰冷,“好久不見,你長高了好多。我上次見你,你還不是哨兵呢。”
這邊暗流湧動,直播網上卻是十分混亂。
“元帥剛才瞪我了!嘻嘻哈哈!”
“清醒一下,那是瞪你嗎,那是為了蕭清鏟除掉不利因素好嗎?!”
“嗚嗚嗚元帥以前都不管這些直播的,談了戀愛的男人就是不一樣,不管我們這些粉絲的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