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槍法很好,甚至不需要通過照門缺口比對瞄準,槍|口橫斜,黑洞對準的是自己。
同時,清張認出了這個黑衣男人。
“琴酒大哥——”衝進屋子的大塊頭印證了他記憶的準確性。
大塊頭的視線略過地上死亡的英國佬,幾秒後看向清張,狐疑說,“難道他就是謝爾比家族在找的小孩?”
“嗬。”琴酒冷笑,“可以是。”
大塊頭:“啊?”
鬆本清張也想說:啊?
——什麼小孩?誰是小孩?
琴酒陰冷說:“伏特加,帶他走,讓他拿著那群剃刀黨最喜歡的M26回去。”
伏特加愣了一下,不自覺看向呆坐在地上的孩子。
倫敦的亞裔不少,社會地位分化尤其嚴重。
威斯敏斯特的唐人街盤踞著一群連本地勢力也不敢招惹的中國人,聖吉爾斯教區則完全是工業革命後留下的“垃圾”,豁得出去的人哪怕斷手斷腳也要爬出去,隻剩下懦弱又無力做出改變的貧乏者還留在這個地方。
這個亞裔小孩明顯屬於後者。
完全壞死的麵部神經,快要占據臉部三分之一麵積的碧綠色大眼裡滿是茫然,血濺了半張臉也不知道擦拭,瘦削如骨架的身體撐不起麻布襯衫,露出骨骼嶙峋的肩頭。
聽琴酒大哥的意思……似乎是要讓人拿著M26手榴*彈去展開報複。
——可他怎麼看都不像是伯明翰的剃刀黨,謝爾比家族正在尋找的亞裔。
“真的能騙過那群剃刀黨嗎?恐怕他甚至走不到謝爾比麵前,就會被發現身份處死吧。”伏特加困
惑道。
“教他兩句日語。”琴酒收起槍,理所當然將小孩的表情理解為了語言不通導致的茫然。
若非如此,在聽見他們的對話時就該大吼大叫,哭著求饒了。
“這群英國政府的走狗即使和日本私下來往,也不願意培養兩個懂日語的聯絡員,嗬。他隻需要走到某個謝爾比麵前,會不會被認出來都無所謂,死一個也算是我們的「警告」。”
伏特加覺得琴酒說的很有道理,上手把小孩拎了起來,非常輕,甚至比他過手的重型機|槍還要輕。
“還有你,伏特加。”
被念到名字後,伏特加一下僵住了。
琴酒冷酷道:“朗姆把這邊的生意交給你,不是讓你被耍得團團轉之後聯絡我來擦屁股的,想好要怎麼謝罪了嗎?”
“大哥……”
外麵的喧嘩聲越來越大,看著伏特加額角滴下的冷汗,和他手裡小孩依舊茫然的眼神,琴酒轉身:“事後再和你清算,先離開這裡。”
***
【我是一個七歲的小孩。
我不會日語,作為被拋棄的年幼亞裔,陪著我的隻有縫著我日語名字的破舊帽子,和從來沒有被填滿過的胃袋。
在聖吉爾斯教區勉強靠偷盜行為活到現在,因為從來不和人交談,連英語也說得磕磕巴巴。
我貧弱、無知、不懂死亡意味著什麼,覺得餓肚子是比身體裡流出血液痛苦百倍的事情,隻要有誰能在路邊扔給我一份腐壞的麵包,讓我不再饑餓,那他一定就是好人。
我喜歡麵包。
我喜歡肚子裡充實的感覺。
我喜歡好人。
所以我應該也喜歡著,給我麵包讓我果腹,還帶我去漂亮的禮服店定製新衣服,並握住我的手,將那個冰冷的「玩具」送給我,教我日語的琴酒先生吧。
我跟著他用日語念我的名字。
——早乙女天禮
——Saotome Tenrei
——さおとめ てんれい
我不會發T,把てんれい(Tenrei)念做はんれい(Hanrei)。
琴酒說不,我不是「凡例」(はんれい)。
我是他在聖吉爾斯教區撿到的,最不平凡的「禮物」。
我是早乙女天禮。
我喜歡好人,琴酒先生是個好人。
我喜歡琴酒先生。
————《灰色陰影》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