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摩德隨口問起琴酒「你給小天禮送了什麼」的時候, 琴酒剛處理完一批找死的家夥。
“不要裝出一副貼心長輩的樣子,貝爾摩德,我惡心得要吐了。”
“看來你又忘記了啊, 怪不得那孩子今天跑去了教堂, 那邊有數不清的人祝他生日快樂呢,畢竟是那樣可愛的孩子~”
早乙女天禮在教堂, 這是貝爾摩德這一串廢話中唯一有價值的信息。
組織的任務不總是在繁華的城市, 惜命的死人以為躲進世界的邊緣就可以苟延殘喘,臨死前才醒悟自己不應該帶著金山一起逃竄。
跨越國家、地區、甚至南北半球的異地任務不難,難的是怎麼帶著累贅一起行動。
早乙女天禮必須當個無條件聽話的小孩,這個「必須」是他們沒有經過商討做出的結論, 第一次被打破是因為令人啼笑皆非的小事。
他說他不要被留在英國和伏特加呆在一起, 也不要去上學。
琴酒把他從行李箱裡拎出來, 冷著臉和小孩對視:“是你不要,還是你不想?”
天禮非常固執:“我不要。”
琴酒反而笑了, 把他扔回行李箱:“隨便你。”
伏特加這個時候才介入這場監護人和小孩的較量,看著把自己蜷縮在不大的行李箱裡, 埋著頭怎麼也不願意出來的小鬼,問:“大哥要帶他一起去嗎?”
琴酒瞥了一眼伏特加, 說:“是他要跟著我一起去。”
這有什麼區彆?伏特加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愚蠢, 既然大哥沒說什麼, 那他也就全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兩個冷心腸的大人都不去管用唯一的手段宣告信念的小孩, 讓他在行李箱裡睡了一整晚, 第二天天禮醒的時候差點直接跳起來,又被安全帶捆得死死的。
空姐走過來貼心地詢問:“小朋友, 怎麼了嗎?”
天禮先是看清了坐在旁邊位置上的琴酒, 然後才軟綿綿靠回座背, 含含糊糊說沒事,謝謝您。
聲音嗡嗡的應該是感冒了。
琴酒撐著下巴側頭嘲笑他:“還睡行李箱嗎?”
天禮相當心滿意足地點頭:“睡!”
琴酒的嘲笑更肆無忌憚了。
早乙女天禮很聰明,能很敏銳的感覺到大人的意思。
知道自己的想法不會被聆聽,不做點什麼的話就一定會被留下,也知道太出格的事情不會被接受,但是絞儘腦汁也想不出彆的辦法。
但是他又很蠢,察言觀色本質是一種討好,要想以自身意願展開行動的話,第一個應該拋棄的東西就是這種無能的品質。
琴酒不記得自己這個年齡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但肯定不會像早乙女天禮一樣蠢。
感冒在長途飛行的折騰後變成了低燒,下了飛機,在車上顛簸上下起伏的時候,天禮差點直接吐出來,看見駕駛座上男人的神色後又忍住了。
吐出來會被丟下車,天禮非常有自覺。
接下來的幾天,早乙女天禮哪兒也去不了,他也不要求琴酒帶著自己一起了,用被子裹住全身,隻露出眼睛和鼻子,甕聲甕氣提出請求,讓琴酒把行李箱放在他能看見的地方。
還是後來貝爾摩德來了,才把小孩從陰雨連綿般的低燒中救了出來。
琴酒就是要讓他親身體會到,自己做出的選擇就是要付出代價,不會有人告訴你是否能承受那樣的代價,你隻能自己試著去丈量。
你不能膽怯,我會忽視膽小的孩子。
你不能莽撞,莽撞的人根本活不了太久。
你不能太乖順,那樣隻會把自己變得一文不值。
你不能太叛逆,違背期願的話會被我親手解決。
與之相對的——
「我不會拋棄你,也不會一直帶著你。」
「你可以掙紮,我不阻攔。你可以反抗,我不製止。」
「如果想要跟上來,就自己想辦法。」
琴酒完全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麼不對。
在貝爾摩德靠譜的關照下,早乙女天禮的病很快就好了,之後就開始到處亂跑,一整晚不回去,往往在第二天才能看見他的影子。
沒人管他。
*鳥的翅膀無論多麼完善,如果不依靠空氣支持,就決不能使鳥體上升。琴酒就是早乙女天禮的空氣。
琴酒抵達教堂時候是在黃昏,教堂的鐘樓是整個邊陲小鎮最高的地方,這裡的人貧窮,混亂,但依舊信仰從來不叩響門扉的上帝。
盤旋往上的階梯是由石磚砌成的,再接著就隻有架起的木梯,兩米高的出口灑下夕陽,空氣中的灰塵閃爍著漂浮。
琴酒喊了天禮兩聲,沒人回應,他不耐地登上木梯,從出口走了出去。
破口的銅鐘,燃燒的雲,不死鳥墜落時仰頭吐出的太陽,和坐在邊上望著整個小鎮的灰白。找到早乙女天禮的那一刻,琴酒聽見了風裡傳來的訊息。
他提著早乙女天禮的領子:“你在做什麼?”
天禮眨眨眼:“鴿子飛了上來,又飛了下去。我想追,但是從樓梯跑下去是來不及的,隻能在這裡看著。”
琴酒盯著他的綠眼睛:“你也可以從這裡飛下去。”
潔白的鴿子掠過鐘樓,遠方的不死鳥跌入小鎮的邊沿。天禮慢吞吞說:“往地麵飛,算是墜落吧。”
“看來你腦子還沒有被燒壞。”
“今天神父祝我生日快樂。”他說,“早上,做禮拜的先生送給我一顆糖,但是我記得貝爾摩德說不要吃彆人的東西,所以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