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2 / 2)

“為了「和平」——”契訶夫低聲回答。

“你可以指責任何人,我,高爾基,或者是被你當作一切導火索的奧列格。你有資格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批判你不認可的一切。但你阻止不了,我知道你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謀劃的事情,你想給俄羅斯增加籌碼,還可以把奧列格這個不穩定的因素排除掉。”

“但奧列格早就開始「燃燒」了,他是很小的齒輪,但能撬動整個機械以截然相反的方向運轉。在西伯利亞答應高爾基的那一刻,高爾基就注定會「背叛」。在那之後,不管奧列格是生是死,沒人能阻止已經被說服,並下定決心不再動搖的七位「超越者」。”

托爾斯泰笑道:“奧列格已經做到了他的承諾,我從來沒有看錯過他——他就是「和平」。”

***

重新踏入古拉格的瞬間,奧列格還是打了個寒顫。

不管是一望無際的冰原還是黑礁,古拉格緘默著給每一位來訪者相同的苦寒。唯一的區彆是奧列格此時手裡抱著一個暖手袋,將東西給他的費奧多爾正站在身側,手裡提著照明的油燈。

本來奧列格打算在常暗島再待一會兒。

畢竟自己把各國人都給宰了,對方肯定會繼續派人來,不管是執行殲滅任務也好,明白了他誠懇卻不容拒絕的態度,重新找人談判也好。總能慢慢篩選出那麼一批擁有同樣價值趨向的代表吧?

而費奧多爾直接找了過來,他依靠著果戈裡的「外套」和蘭波的「彩畫集」,和一些奧列格不清楚的手段打開了一條穩定的通道,一個人站在那邊,像是來接他「回家」的留守兒童一樣。

高爾基承諾會和莎士比亞在這邊解決一切,於是奧列格也就乾脆地跟費奧多爾走了。

第二次踏入這裡,沒有任何聲音來詢問他的罪名,不知道是因為早就心知肚明還是彆的其他原因。

差不多處理好事情的奧列格,終於有功夫來思考關於費季卡的事情。

他和費季卡一直像是室友,遇上什麼不好解決的事情會稍微幫一下,大多時候互不乾預。

當然這是奧列格單方麵的想法,在從「古拉格群島」那裡得知費季卡的行動後,奧列格對費季卡這個人的判斷在某一瞬間是被完全打亂的。

他搞不懂這個小孩在想什麼。

費季卡沒有很強烈的願望,在西伯利亞的時候就是了,能不能和米哈伊爾一起離開是無所謂的,甚至他會否定米哈伊爾的努力,覺得那是理想主義者在自取滅亡途中的掙紮。

他對生存也沒有太多的欲|望,以生存為要義的人是不會主動來到古拉格的,他在觀察自己,用剖析的角度,而奧列格不知道他所觀察的內容,也不知道他觀察出了什麼。

說起來,奧列格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連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自己此行的意義,想要實現的結果是肯定的,動機是那時他也沒了解透徹的「和平」。為了這個,自己要成為怎樣的人,以前的奧列格對此相當模糊。

現在倒是清楚了,可新的問題出現了,顯然,他的答案並不是費季卡想要知道的答案。

費季卡沒有任何理由去創造另一個「古拉格」,他對俄羅斯沒有歸屬感,對其他國家也沒有仇恨,沒什麼憤世嫉俗的意思。

思來想去,奧列格能得出唯一的結論就是——這樣做會牽連到自己。

他還在用外界試探,想看奧列格會給出一個怎樣的答案,而奧列格甚至不清楚費季卡的「問題」是什麼。

就從怎麼也不放棄想要弄明白這一點來看,費季卡果然還是個難搞的小孩啊……

“蘭波還好嗎?”奧列格開始和他搭話。

費奧多爾:“我還沒動手。”

“……其他人呢?”

“古拉格的人都被送走了,隻有我和果戈裡。”

“還應該有彆的人吧?”

煤油燈像冰原的鬼火一樣晃蕩,費奧多爾歪過頭:“除了我帶來的那個異能者,你抓來的人都死了。”

奧列格:“……”

費奧多爾重新把視線轉回前方:“他們拿果戈裡和蘭波沒辦法,於是想拿我當做要挾。果戈裡覺得有趣,好心地把他們全部送到我身邊,就是這麼回事。”

奧列格:“……”

費季卡的異能,是不是有些太凶殘了?

費奧多爾接著開口:“你怎麼隻有十歲左右的樣子了,常暗島那麼危險麼?”

“啊……原來是十歲嗎,我就說怎麼看起來和你差不多高,還以為是你長高了。”

“我以為你會問我,是怎麼在古拉格打開新的大門的。”

“對,差點忘記了,你是怎麼做的?”

費奧多爾用像是唱歌的語調般輕鬆說出了自己的整個計劃,並解釋了如何將契訶夫的「鑰匙」與被炸開的開口鏈接起來,形成一個穩定的「門」。

他對一切都沒有毫無掩飾的意圖,像在猜拳之前狡猾說著「我要出石頭哦」頑劣小孩,並在句末悄悄跟上一句:“你會阻止我嗎?”

兩個人已經快要走到要塞,漆黑山脈還是一如既往的像是某種活物,與之前初次抵達不同,裡麵亮著微弱的燈光,和費奧多爾手裡的煤油燈如出一轍。

奧列格在原地站定,依舊向前走的費奧多爾過了兩秒才注意到他沒有跟上去,轉過身露出疑問的眼神。

“你想我阻止你嗎?”奧列格問。

費奧多爾的表情和冰原一樣空:“為什麼要問我……?”

“老實說,對於現在的我而言,怎樣都是可以的。所以這取決於你想看到的是什麼。”

奧列格看著費奧多爾呼吸停滯了一瞬。

他的眼神是在研究,觀察奧列格有沒有撒謊,是不是在試探,以此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而奧列格從來不對他撒謊,於是結論就顯而易見了——他是真的這麼覺得,並且打算這麼做。

“你一直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我對你而言也沒有那麼重要,為什麼要取決於我?”費奧多爾向著奧列格的方向邁開一步,“你知道一個可控的「古拉格」意味著什麼,如果我說我想你不要礙事,你會就這樣看著一切的發生嗎?”

奧列格緩緩道:“為什麼不會呢?”

費奧多爾:“如果我說想看你自取滅亡呢?”

“那我便自取滅亡。”

費奧多爾的探究變成了茫然:

“我不明白你想做什麼了……是因為我還沒有做出越過人類邊界的事情,所以不足以讓你動容,做出抉擇嗎?隻要是人類範疇裡的「罪」在你眼中都是可以被寬恕的……那你為什麼要介入戰爭,那也是人類彼此爭鬥的一環而已……因為戰爭催生了以前那個扭曲的「古拉格」?”

他自己不斷地推衍最合適的結論,推翻又重衍,到最後全部化為了沉默。

奧列格也是在此時才看清了某件事,他覺得有些好笑,有些無奈,還有些啼笑皆非。

“我從來沒有對你隱瞞過什麼,費佳,你隻是無法理解自己拿到的答案。”這是他第一次以奧列格的身份,用日語念出「費佳」這個稱呼,“你不了解我,也不知道要怎麼了解我。用你認為能讓我「暴露」的東西試探我,得出能用你的邏輯來解釋的結論,其實沒有必要。”

“沒有必要……嗎?”

“我的生命最多還剩下十年,或者更少,而我已經沒有想要做的事了。”他向費奧多爾伸出手,“十年的時間,足夠你學會「如何理解奧列格」嗎?”

費奧多爾輕聲說:“原來你的時間……是逆轉的。”

“恭喜你,這就是你理解我的第一件事。”

奧列格向前一步,補足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他用暖手袋從費奧多爾手裡換走了那盞燈,兩人空著的手牽著,一起走向要塞。

「罪與罰」沒有生效,因為費奧多爾現在依舊無法理解奧列格,也就無法審判他。

而這個牽著他的人帶著輕鬆的笑,說:“一切旅途都有終點,費佳,這次我把畫上句號的權利交給你。”

“所以彆再「撒嬌」了,我正在注視著呢——直到你不需要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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