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你啦,喬君。”
雖然不知道這兩個年輕人到底打的什麼主意,福地櫻癡卻從太宰治過於輕鬆的態度中察覺到了一絲危險……
“伊萬!!”
他立刻呼喚了身側偽裝成果戈裡樣子的伊萬·剛察洛夫的名字。
可惜……
已經晚了。
在福地櫻癡出聲的同時,喬溫便已經拋出了手中的庫洛牌:
“【消】!”
通身泛著輕快的明黃色彩,比起有“小醜”之稱的果戈裡,從打扮到氣質上都更像真正在馬戲團中供職的職業小醜的高挑女子隨聲,從卡牌之中化形而出。
她微微躬身,對喬溫俏皮一禮,隨即便抖開了手中薄荷綠色的鬥篷,對著福地櫻癡的方向,遙遙揮舞了一下……
福地櫻癡本能感覺不妙,雖然身體快了意識一步,在大腦下達指令之前,已經做出了閃避的動作,但是下一刻,他硬生生在閃避的途中,整個人僵硬住了——
福地櫻癡不可置信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空無一物的手掌。
在那裡,原本被牢牢握在手心的神刀雨禦前,已經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福地櫻癡:???
我刀呢?!
我那麼大一把神刀,就握在手心裡的,哪兒去了?!
他的目光從自己已經變得空空如也的掌心,慢慢轉移到了正將鬥篷重新披上肩頭,並且笑眯眯彎身,任由喬溫好脾氣地幫自己係著鬥篷帶子的消之牌:
“是這家夥……?”
“沒錯~很厲害吧?很不可思議吧?無論看多少次,都隻能讓人發出‘哇!這是什麼新型戲法嗎?’的驚歎吧?”
回應福地櫻癡的,並不是召喚出了消之牌的喬溫本人,而是雙手插兜,一臉得意的太宰治。
“想象不出喬君的能力能夠做到怎樣地步的福地閣下你,和同樣如此的費奧多爾君,即便有著再縝密的思維,做出了再天衣無縫的行動計劃,又準備了一二三四五……總之不知多少個應急預案,又能有什麼意義呢?”
太宰治目光微冷,嘴角卻依然噙著一抹輕快的笑意。
“這就是信息不對等帶來的壞處啦!”
他說。
“哦……差點忘了,從前利用情報不對等來坑害彆人的,向來都是費奧多爾君才對吧?”
“怎麼樣?實際體會過這種感受以後,明白這種做法並不可取、會讓被坑害的一方感覺有多糟糕了吧?”
——明明是充滿說教意味的發言,卻因為太宰治過於活潑開朗的語調而讓人感覺說不出的火大,福地櫻癡皺眉盯視著被喬溫整理好鬥篷,優雅躬身一禮後,重新化為卡片飄落回喬溫手中的消之牌,極力壓抑住滿心的憤怒煩躁:
“你們做了什麼?”
“……誒?怎麼還在問這個?”
太宰治臉上做著誇張的疑問表情,語氣卻要多棒讀有多棒讀,喬溫在旁邊看著看著,都有點同情起福地櫻癡來——不愧是文野第一嘲諷師,太宰治這語氣,這神態,再配合著他的發言內容,福地櫻癡沒被氣出個十年腦血栓,都已經是托了身強體壯(?)的福……→_→
所幸太宰治也沒真的打算把自家社長的舊友活活氣死在這裡。
他在福地櫻癡冷冰冰的注視下彎起眼睛:
“剛剛那是‘消’哦。是喬君能力的一種,作用是能夠使某樣物品永久消失。”
當太宰治說出“永久消失”這四個字的時候,福地櫻癡的瞳孔不可控製地緊緊收縮了一下。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轉而死死看向已經走到了太宰治身邊,此刻正與自己肩上坐著的那隻迷你妖狐貼貼臉頰中的黑發除妖師:
“……這不可能。”
福地櫻癡聲音乾澀。
喬溫和巴衛蹭臉頰的動作頓了頓。
他倒也能理解福地櫻癡此刻的心情。
正如對方此前所說,神刀雨禦前,這柄雖然本身被賦予了不可思議的時空係能力,但正因為這能力過於逆天,所以能夠達成的效果十分有限的“神刀”,若非到了福地櫻癡這個擁有著能為所持武器性能進行最大程度增幅的異能力的人手中,恐怕直到現在,也依然會是被供奉在神宮之中,隻作為一把儀式用刀存在,絕無作為武器被人使用的機會。
而福地櫻癡若非得到了雨禦前,也不可能闖下如今這樣的聲名,在麵對聯合國代表時,都有居高臨下,任由對方對自己行土下座大禮的底氣。
可以說,福地櫻癡和雨禦前彼此成就了對方。
事到如今,他們已經成為了不可分割的一對最強搭檔。
然而今時今日,卻有個人對福地櫻癡說,他最為重要的這把武器,已經徹底消失在世間,再無尋回的可能……
福地櫻癡能夠立刻相信和接受才怪。
但事實的確如太宰治所言。
喬溫在消之牌將雨禦前消失掉的瞬間,便做出了“不再將雨禦前尋回”的決定——是的,在經過二次升級以後,喬溫總算明白了消之牌的作用原理。
所謂的“徹底消失”,並不是真的就無法被找回了,否則在原本的故事裡,小櫻即便封印了消之牌,不是也無法找回被消之牌的能力變“消失”了的老師和同學們了麼?
消之牌使人或物消失的原理,是將對方轉移到另一個空間之中。
這片空間不存在於任何一個世界,有些類似於迷之牌形成的迷宮空間,是一個完全獨立於世界之外的虛空空間。
消之牌在使用魔法將人或物進行“消失”時,會將施法對象隨機轉移進這片空間中的任意地點,被轉移的對象會保持在一個類似被封印的狀態,在這片空間之中無法擁有意識、無法與其他任何存在產生任何形式上的交互。
所以,隨主人的心願,被消之牌“消失”掉的東西,可以自由選擇能否被再度尋回。
喬溫當然不可能選擇將雨禦前再度尋回。
說起來,雨禦前雖然也有神刀之稱,自身也算是非常出色的異能造物,甚至擁有穿越時空這樣罕見的涉及時空法則的能力,但說到底,它自身隻是一把刀而已——是不帶任何規則的、能被簡單歸結為“物品”的一把刀而已。
所以才能夠被消之牌所消失,而不必動用到更高層麵的力量。
——對,那個更高層麵的力量,說的就是喬溫拿給江戶川亂步消除【書頁】上所寫的那些文字的“橡皮擦”。
那是結合了創之牌和無之牌二者的力量,使用創之牌創造出的、能夠承載無之牌力量的超高級產物,同時上麵還附加了來自文野世界的世界意識的一絲氣息,代表著“允許”——
允許它能夠對【書】這件特殊異能造物施加影響。
這一點,才是喬溫、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製定這所有的作戰計劃時的唯一核心。
因為,這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完全不了解的,另一個層麵上的信息。
“那位魔人君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寫在【書】上的文字,還會有被消除的可能吧。”
彼時,江戶川亂步轉動著手上的鉛筆,一手拖著下巴,打了個小小的嗬欠,語氣中還帶著點未曾消去的困倦。
坐在他對麵的太宰治一臉無聊,手上動作迅速地折著一把折紙小劍。
旁邊的喬溫看得目不轉睛——他當然也會折這種折紙,但他可從沒聽說過,太宰治還會玩折紙手工的啊?
“嘛,說是完全消除,其實我們也是鑽了‘合理性’的空子。”太宰治手上飛快動作著,口中則附和著江戶川亂步剛剛的發言,“要想將在【書】中所寫下的內容真正變為現實,是需要這些寫出的內容能夠與現實中發生的種種事件合理拚接起來,通過一個‘順理成章’的過程,將二者無縫連接,從而達成可實現的因果,所以,在【書】寫下的文字內容中,大量的鋪墊和描述必不可少。”
“而這些鋪墊與描述,並非完全是‘事實’本身,而更多是某種狀態、某種發展,或者更加抽象的,隻是某種將事態引導向寫下這些內容的人最終想要達成的結果的——”
“‘無用’的敘述。”
江戶川亂步啪的一聲拍下了手中轉動著的鉛筆。
“既然是無用的敘述,即便被無效化、被從【書頁】上消除,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因為這不是已經成形的事實,而隻是虛無飄渺的某種傾向,某種趨勢罷了。
“所以說,這都要感謝費奧多爾君啊。”
太宰治把玩著已經折好的折紙小劍,露出了毫無陰霾、清爽到極點的笑容:
“如果他不是那樣精明謹慎、不將一切都鋪墊到位,就不會下筆,寫下能夠決定結局的最後一筆的類型的話……”
“——恐怕,我們的計劃也不會進展得這麼順利了呢。”
武裝偵探社的辦公室裡,麵對著已經和福地櫻癡、普希金以及伊萬·剛察洛夫三人一起,被喬溫的錠之牌綁成了一團的果戈裡,太宰治好心地將自己和同伴們製定的計劃和盤托出,再無任何隱瞞。
他笑眯眯蹲身下來,與臉色陰沉的福地櫻癡視線相對:
“抱歉啦,福地閣下,在事情徹底結束之前,還要委屈您繼續保持這樣的姿態了。”
邊說,他邊有意無意瞟了眼自家社長。
見福澤諭吉神情雖有些複雜,卻沒有製止自己的意思,太宰治勾了勾嘴角,站起身,對角落裡的穀崎潤一郎勾了勾手指:
“【書頁】呢?已經沒有用[細雪]繼續隱藏位置的必要了哦?敦君,麻煩你拿過來交給喬君吧?”
“誒?啊……是!”
中島敦反應過來,連忙從穀崎潤一郎手中接過了那張【書頁】,小心翼翼捧過來,將之遞交到了喬溫手中。
喬溫:…………
看著手中這張普通得幾乎隨處可見,就像是被人隨手從某個筆記本裡撕下來的空白頁麵一般的白色紙張,喬溫無聲呼了口氣。
接下來,就到了他們“救世計劃”的最後一步——
由喬溫執筆,在【書頁】上寫下兩個世界順利彼此分離、各自回到原本軌跡的“Happy ending”。
是的,沒有什麼黃雀計劃了。
也沒必要再奪取【書】的本體。
隻要有這張薄薄的【書頁】,便已經足夠滿足他們的需求。
因為這是世界意識的願望。
哪怕鋪墊得不那麼詳細,過程描述未必有那麼完美,結果……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差錯的吧……
這樣想著,喬溫手中執起了一支樣式精美的【筆】。
一支同樣是創之牌出品,能夠附著來自世界意識氣息的,獨一無二、專屬於喬溫的【筆】。
喬溫沉下心神。
他手腕微微用力——
然而,在筆尖接觸到【書頁】的瞬間,一陣詭異的白色光芒忽然從二者相接觸的地方爆亮而起,所有人都被這驟然亮起的炫目白光逼得下意識閉了閉眼睛……
等到終於能夠適應這樣的光線,重新將目光投向【書頁】的時候,眾人就看到了一幕令人頭皮發麻的詭異景象——
一隻蒼白的手掌從筆尖與【書頁】相貼的地方憑空冒了出來,一把握住了筆杆,反手在【書頁】上迅速書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