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蘇醒與開戰
間桐雁夜原本想湊向床邊的腳步, 像是被人抹上了厚厚一層強力膠水似的,牢牢粘在了原地。
他萬萬沒想到喬溫所說的“救”,救回來的不僅是小櫻的身體, 還有……她的心。
如果醒來的還是那個已經被送到間桐家一年,無論是笑容還是眼淚,都早已從對方臉上絕跡的“間桐櫻”的話,間桐雁夜不會感覺無措。
他會迫不及待走上前去告訴那個孩子,他完成了自己的承諾,真的將她從間桐家、從那煉獄般的陰森宅邸之中帶了出來。
不僅如此, 她很快就能重新回到她的母親和姐姐身邊, 從今以後, 再也不用強迫自己忍受任何傷害和折磨。
間桐雁夜甚至能想象到自己說出這番話後, 女孩強扯起嘴角, 露出生疏又僵硬笑容的可愛模樣。
然而, 當他發現自己將要麵對的並不是“間桐櫻”, 而是記憶裡那個天真羞怯、對這一年來自己在間桐家所遭遇的一切已經全無記憶, 會用信賴而柔軟的眼神看著他的“遠阪櫻”的時候……
間桐雁夜遲疑了。
他當然知道自己是在害怕。
不是怕小櫻會對因刻印蟲而變得麵目全非的自己表現出陌生、排斥甚至恐懼。
而是怕……
怕她會問自己一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間桐雁夜無法忍受已經失去了這份痛苦而不必要記憶的小櫻因為自己的據實以告, 而再次“回憶”起那份毫無被再度喚醒價值的陰暗記憶。
可他也不想對小櫻說謊。
不能因為她還是一個孩子就隨意用謊言去敷衍她。
小櫻與凜相比,雖然更加內向害羞, 可這不代表她就沒有凜那樣的早慧和機靈聰明了。
間桐雁夜心中一時天人交戰,根本就不知道此時此刻的自己, 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麵對清醒過來的遠阪櫻。
喬溫看著他那副沒出息的樣子, 無聲搖了搖頭——
要說這人怎麼都近水樓台了那麼多年, 可到了最後, 卻還是沒能做成那個先得月的人呢?
就這慫樣, 輸給時臣還委屈他了?
再說遠阪時臣被他那麼埋怨, 也委實是有點冤——在將女兒交給間桐臟硯之前, 他難道還能預料到那隻老蟲子會用這麼下三濫這麼殘酷的手段來對他的女兒進行什麼狗屁“改造”?
喬溫雖然也對遠阪時臣無感,覺得這人最後落得個被“得意弟子”言峰綺禮捅腎的下場,多少有那麼點自作自受——誰讓他打的是要用令咒命令某隻金閃閃自殺的主意?
他敢做初一,也就彆怪人家當過暴君的最古之王做十五,更何況言峰綺禮本就是個既不定性又不定時的烈性炸彈,被精於話術又熱愛看戲的au王抓住機會反打一波,根本就沒什麼奇怪╮(╯_╰)╭
技不如人,棋差一招,遠阪時臣輸得其實不冤。
但不管身為魔術師的時臣有些觀念是如何挑戰正常人的價值觀,可身為人父的時臣,最初同意將小櫻過繼給間桐家,卻的的確確是出自好意。
他有兩個女兒,她們都擁有十分出色的魔術資質。
可遠阪家的魔術刻印隻能傳承給她們中的一個,在年長的凜被選為這唯一的繼承人以後,同樣擁有十分出色天賦,並且還有著極為少見的“虛數”屬性的櫻,她的處境,就變得十分尷尬。
無法得到刻印傳承,櫻的天賦會被白白浪費,而時臣也不可能放任她去做一個遠離魔術的普通人,因為“神秘會吸引神秘”。
櫻天生擁有的虛數屬性在如今的魔術師之中非常罕見,若不慎被人發現,小櫻很有可能會被魔術協會下令進行“封印指定”,最壞的結果,她或許會從此變成一具活著的標本,彆說自由,就連最基本的自我意誌都有極大可能無法保留。
在這樣的前提之下,間桐臟硯以家族血統中的魔術回路因水土不服瀕臨斷絕為由,要求同為禦三家的遠阪家履行盟約,過繼一個女兒給間桐家用以傳承魔術刻印,遠阪時臣於情於理,都不會選擇拒絕。
因為在他看來,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既不會浪費了小櫻的天賦,也不用再擔心她會遭到來自魔術協會的封印指定,同時又履行了遠阪家與間桐家的盟約,日後身為姐妹的凜和櫻,或許還能守望相助——雖說小櫻被過繼給間桐家以後,理論上而言已經不再是遠阪家的女兒,可是血脈親情畢竟還在,有這一份羈絆存在,或許無論遠阪家還是間桐家,未來都能從中受益呢?
他的想法不能算錯,初衷也是好的,隻可惜所托非人,沒看清間桐臟硯真麵目的後果,就是自以為是好意地,親手將女兒推入了地獄。
間桐雁夜對他本就有心結,自然不會站在客觀角度去給他找什麼借口。
而且也隻有將滿腔恨意都傾瀉在遠阪時臣身上,才能讓他強撐住這一口氣,不至於讓自己陷入自責和悔恨的漩渦中去——如果他沒有從家族中逃離的話,如果他肯乖乖繼承間桐家的話……
是不是,小櫻就不用遭受這一切了?
白發男人怔怔站在牆角,看著那個在他眼中,神秘莫測到了極點的黑發青年側身坐在床邊,隻用了不幾句話,就將原本充滿怯意與防備的小姑娘逗得開心地笑了起來……
間桐雁夜心中一時五味陳雜。
喬溫卻沒有那麼多顧慮。
他先是軟化了女孩的防備,在她與自己交換了姓名,情緒明顯放鬆了不少後,喬溫沒給小櫻反應的時間,也沒給間桐雁夜阻止的機會,竹筒倒豆般簡明扼要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給了小姑娘聽。
間桐雁夜:“——!!!”
他顧不上糾結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麵對小櫻了,拖著一隻腳踉踉蹌蹌地衝了上來——
“你乾什麼!為什麼要對她說這些話?!”
喬溫壓根兒沒打算回頭。
“縛道之一·塞。”
間桐雁夜隻感覺自己的雙手忽然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所束縛,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誌一樣,咻地一下背到了身後。
他本就因為刻印蟲的侵蝕而左半邊身體幾乎完全失去了知覺,這一下可好,直接就整個人朝前一撲,重重摔倒在了床前的地板上。
剛剛才從喬溫的講述中回過神來的遠阪櫻一低頭,就看到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