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出宮。
天色濃黑, 公主車駕穿行在青石板路上。
今夜沒有星辰,雖然沒有再下雪,但風聲很大。
回到侯府後, 楚江開與祖父祖母、父母講了一下永元帝對他的安排, 老將軍和楚元帥沒有意見,老夫人和大夫人靜默半晌後, 還是點了點頭。
“夏國與蜀國的摩擦不多不少, 蜀國一直想出川, 夏國一直想攻入蜀國,實現秦漢唐皇昔日的大一統。”
頓了頓, 楚元帥說道:“這幾天年節過後, 我好好與你講一講蜀國那邊的情況。”
楚江開點了點頭, 問道:“那父親您呢?還是要回北疆?”
楚元帥點頭道:“接下來夏國與衛國的摩擦不會少, 但規模不會大, 等宗駒與衛國皇帝分出個勝負後, 那便是決戰。”
這事情也要等過幾天,他們找個時間門好好談談。
初三初四依舊是拜年,楚家這邊的親戚世交, 由楚元帥和大夫人去張羅, 楚江開主要是跟著天壽公主給李氏宗室拜年, 還有她兄弟姐妹多啊, 大皇子府二皇子府三皇子府四皇子府五皇子府商議過後,每家招待一頓宴席, 反正初三初四這兩天一並招呼完。
初五這天,乃是英勇侯府待客,諸位皇子皇子妃都來了,看起來並沒有先前的隔閡, 除了麵對天壽公主時臉色有點臭之外,麵對楚家人或者楚家人的親戚朋友還都麵帶微笑。
如此又是幾日過去後,幾乎是新年假期就過去了,朝廷恢複正常運作,永元帝辦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對上官家宣判,及這一條線上被拉進來的螞蚱們。
上官景同及妻子、上官景峰的妻子並何家二老爺幾個與衛國明目張膽勾結在一起的人全部判出死刑,正月過完就行刑。
其餘人,位於彭羅縣的上官家所有人都判決了,有強買強賣、強搶民女、草菅人命等命案發生的情況的話,判出秋後問斬。
有放印子錢、包攬訴訟者,要被流放至崖州。
整個上官家,真正完全沒有任何罪行的隻有三戶人家,因為對方窮得叮當響,連名下一口薄田都沒有,乃是孤兒寡母,族裡給予了一定的保護,但盤剝這些孤兒寡母的也是宗族。
二夫人的父親、叔叔及弟弟、侄子等,儘皆被流放至崖州。
當判決公告後,二夫人沒有出麵,她躲在院子裡不敢回彭羅縣去見父親與兩個弟弟,楚虔、楚艇和楚航父子三人帶了幾個侍衛,快馬加鞭地趕去了彭羅縣,給流放崖州的上官家打點一下。
崖州那邊實在荒僻,上官家這些人隻要渡過了前麵三年,在崖州的日子不會那麼難熬。
那邊服刑三年後,就相當於良民,除了不允許科舉之外,所有崖州本地人能做的事情,他們都可以做,種地、買賣都行。
當然,也不能返回祖籍,從此以後他們就要在崖州安家落戶了,除非皇帝特赦。
或者幾十年後,禁止科舉的年限過去後,那才能離開崖州。
但都在當地生活了幾十年,在那邊安家落戶了,隻怕也不會再想返回北地了。
彭羅縣城外,一乾差役候在一旁,等著流放的犯人與親屬告彆。
“三舅舅,抱歉,悅顏無顏來見您。”楚虔也挺無奈的,上官悅心理素質不強,如若不是楚家,發生在彆人家,她可能早就上吊自殺了。
先前她一直忐忑不安,還是大年初一的祭祖過後,心頭的石頭才落了地。
上官景峰靜默了半晌,搖頭道:“這不是她的錯,文敬,謝謝你。”
旁邊上官景峰的兩個兒子,並兒媳婦及四五個孩子,還有妾室等全都蓬頭垢麵的。
女眷們心中不無怨憤,因為她們覺得就是婆母為了大姑子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但事發後,整個上官家都被牽扯進去,偏偏大姑子置身事外,連來送他們一程都不來。
“大舅舅、大舅母和三舅母那裡,回頭我會托人好生收殮屍骸,再多就不能了。”
上官景峰點了點頭,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終究沒再多說一個字。
楚艇楚航兄弟倆,楚航不知道該說什麼,楚艇說道:“外祖父,我們一路上有雇人護送你們去崖州,待你們安頓好了後,他們才會返回京城,到時候得了地址,我們會托南北的鏢局給你們送信。”
他環顧四周,繼續說道:“差役那裡都打點過了,但這一路上,外祖父,你們還是會吃一些苦頭。”
“能留下一條命,就不錯了。”上官景峰不由得苦笑,現在他們還敢挑三揀四?
遲疑了一下,上官景峰又問:“不知大姐可有……”
他有些訕訕然,他與嫡姐關係一般,因為以前嫡姐與長兄、繼夫人勢同水火,他們這些庶子和姨娘都夾著尾巴做人,不敢摻和到人家嫡出間門的紛爭。
楚虔連忙說道:“三舅舅放心,我娘挺好的,她心寬體胖……”
他都說不下去了,他母親除了最開始受到了一點刺激之外,後麵就完全沒受到半分影響。
當然,他來彭羅縣之前,有去向母親告彆,並詢問她有什麼話語可轉托給三舅舅等人?
他母親罵罵咧咧地寫了一封信,她罵了什麼話,就全數寫在了信件上,他在猶豫要不要拿出來?
當然,他母親也罵不出什麼汙言穢語,就是翻來覆去地罵三舅舅、四舅舅等人沒出息,尤其是三舅舅,連自己妻子都管不住,一輩子窩囊,被大舅舅壓了一輩子,連妻子都被偷去了……
楚虔猶猶豫豫的,最後還是從衣袖裡摸出一個信封,捏著信封乾巴巴道:“三舅舅,這是我娘寫給您和四舅舅、五舅舅的信。”
楚艇楚航眼皮跳了跳,楚虔無奈道:“我娘可能說了不太好的話,希望三舅舅四舅舅五舅舅彆介意。”
上官景峰把信封接過去了,但沒有看,隻是塞進了包袱裡。
“文敬,代我向姐夫、姐姐說聲抱歉,還有…文斕、子舟……”說完他趕緊帶著族人往差役那邊走去,走出去幾步後,還是回頭看了一眼,最後又才大踏步離去。
他們腳上都戴了腳鏈,差役便是拿了好處,也不敢解開腳鏈,要是中途跑了,他們要擔責的。
從彭羅縣一路往南,會途徑二皇子妾室何氏娘家所在的郡城,到時候那邊也還有何家流放者,合並在一起,一並往崖州而去。
父子三人第二天返回京城,這是初十,楚江開和天壽公主要回公主府去住了。
“二叔,你們回來了?”楚江開是看到他們,才想了解一下上官家那邊的情況。
“舅公他們怎麼樣?”應該不算特彆吃苦,當然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千金小姐,這陣子肯定都被嚇怕了。
楚虔搖頭道:“人沒事兒,就是吃了一些苦頭。”
看他們父子三人那一致的苦眉表情,楚江開也沒說彆的,轉而說道:“對了,二弟,恭喜你,馬上就要迎來一波相親大戰。”
楚艇:“……”
他表情更苦了。
楚航幸災樂禍,他還在讀書呢。
隨後,長生長林和於嬌他們出來了,東西收拾好,馬上爬上公主車駕,興致勃勃地往公主府而去。
離著天黑還有一下午,但楚江開哪也沒去,他就呆在書房裡看了一下午的地圖。
但地圖還是不夠詳儘,要等他去了滄浪城,才能拿到滄浪城及它管轄的區域內的詳細地圖。
楚江開:【小十,你應該可以給我繪製個地圖吧?】
戰十:【你這不是勝之不武嗎?】
楚江開:【你很奇怪,我有外掛不用,我傻嗎?】
戰十:【那要是有一天,我被禁止使用,你怎麼辦?】
楚江開:【那到時候再說。】
戰十:【我現階段隻能掃描方圓十裡範圍。】
楚江開:【你這還不夠牛嗎?】
戰十:【……雖然我覺得你是在反諷,但又覺得你在誇我。】
楚江開:【這裡的世界與我來的世界,山川地理上麵有一些差異,百分之一的差異,這個滄山就是之一。】
楚江開:【要繞行水運的話,估計也挺麻煩,要先打通那一路上的航運,有一些水匪……】
楚江開:【我需要保證後勤不出問題,否則我再是有三頭六臂,孤軍奮戰也是不行的。】
他萬人軍隊,就算是鐵血雄獅,那也會埋在那曠野的大山當中。
天色黑了下來,他麻溜放下手上的書,歡快地走了出去。與天壽公主一起吃了晚飯,他一溜煙下桌跑回他自己的院子去洗漱,把自己從頭到腳都洗了一遍。
李德盛和於嬌、青希他們有些迷惑,不知道駙馬在高興什麼?
他們現在也多少懂得與駙馬相處了,他就是個直性子,不要去猜他的心思,他們想得多的人反而猜不到他的心思,有什麼問題直接問他,衣食住行方麵,駙馬非常的好打發。
天壽公主默默無言了半晌,她慢條斯理地用好了晚膳後,還沒有回臥室,管內務的童衣急慌慌來報,結結巴巴道:“公主,駙馬進了內室,且還把他的衣物這些掛進了衣櫃裡。”
李德盛、青希和於嬌他們才知道駙馬在打什麼主意,他們暗暗觀察著公主的表情……
侍女們快速伺候公主沐浴更衣,又在浴室裡準備了多餘的熱水後,快速消失在正院了。
天壽從浴室裡出來,及腰長發還有些濕潤,楚江開翻身從床上跳下來,笑吟吟道:“公主,需要我給你吹乾頭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