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第四隻外掛 清醒地沉淪(1 / 2)

因為被嫌棄無趣而被單方麵分手不久、又失去伴侶蹤跡的生命神祇此時心情也並不美麗。

那張因為是生命陣營而天生親和, 隻是平時顯出幾分避世疏離的臉,露出幾近刻薄厭世的嫌惡之色。

祂兩顆碧綠的眼珠冷冷盯著律白,右手指尖綻放了一縷綠光。

棉布的時光仿佛倒流,抽出細嫩的綠芽, 迅速生長, 迅速變成了一顆棉樹。

“複活了。”

律白冰涼的銀瞳看著伴侶唯一留下的遺物被綠枝撐破, 最後隻剩幾條殘餘的布料破破爛爛地掛在棉花樹上, 淺淺的灰霧從瞳孔深處彌漫。

兩位神祇的怒火宣泄侵襲,開始碰撞、炸裂。

雲奚還沒有看到最後的結果, 又回到了夢境初始處, 大雨傾盆的天地間,銀發神祇沉默地抱著一具屍體。

然後噩夢以她剛經曆的方式繼續往前走。

一遍又一遍,循環往複。

就像一個有偏執強迫症的人, 像是自殘一般,每次等傷口要愈合的時候就撕掉剛凝結的痂, 露出血淋淋的肉, 然後看著它繼續結痂。

雲奚:“……”

在重複十幾遍後, 連雲奚也遭不住了。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叫做無儘夢魘了。

律白的這段噩夢,就像是一個閉環, 不管怎麼跑都跑不出去, 隻能在噩夢裡往複循環, 永遠沒有停止。

偏偏,作為旁觀者,她根本改變祂的夢境。這是根植於祂靈魂裡的記憶, 祂自己的執念——祂認定她死了。

而越是心理強悍的人,就越不容易被改變認知。以律白的心智,想改變他的認知簡直難如登天。

這下好了, 沒將人叫醒……反而將她自己都搭了進去。

雲奚被迫跟著律白重複了五六十次噩夢,她試過在夢境裡使用雷霆,但毫無用處。律白看不到她,她甚至不能改變祂夢境的環境。

她就像是坐在電視前的人,可以旁觀劇中人的一生,卻無法插手改變劇情。

等到第六十一次的時候,雲奚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

也許她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從亞特斯和尤克希爾身上抽取的技能都偏實戰方麵的,而噩夢應該更偏向於精神方麵。

她沉吟了一下,打開邪眼技能,打算對律白進行精神汙染,以毒攻毒。

不用使用邪眼太久,她隻需要改變噩夢的一個節點,讓律白脫離噩夢狀態就行。

不過,這個節點的選擇很關鍵。

邪眼不能使用太久,最好的方式是在最短的時間,對律白造成最大的衝擊。

噩夢又進行到祂帶著遺物跋涉前往生命神庭的過程中。

雲奚恰好時間,開始使用邪眼。

技能一打開,她就遭受了夢境的瘋狂反撲。

察覺到外來力量的侵入汙染。恐怖的神明意誌鋪展而開,化作一柄柄利矢,要將入侵者撕裂。

雲奚精神海中升起尖銳的疼痛。

而噩夢之中,銀發的神祇依然循著固有的軌跡走向神庭,向生命之神提出交換。

長裙撕裂,綠芽抽出,快速生長出一棵棉花樹。

就在慍怒重新染上秩序之神眸底的時刻。

祂夢境裡重複成千上萬次一成不變的畫麵突然發生了變化。

綠枝生長,棉花樹中,新生出一名黑發黑眸的少女。

“律白?”

怒火從眸底消散。

秩序之神那張從來冷靜理智、沉著俊美的臉上,瞳孔迅速擴大,露出與氣質不符的驚愕。

就像是cpu被燒壞的機器人。

雲奚感受到,向她洶湧過來的神明意誌在一瞬間停止了驅逐和攻擊行為。

哪怕她此刻使用的是邪眼,律白的防備潛意思清楚明白——現在有精神汙染類的邪神在篡改祂的意識。

不過祂隻是在猶豫了一瞬後,選擇了默認。

意識到這一點後,雲奚心中五味陳雜。

以前的律白,是一名絕對清醒理智的神祇。

祂精密冰冷得像是一台機器,將每一條律令都執行得一絲不苟,毫無人氣,又因為秩序權柄的絕對掌控而傲慢驕矜。

祂視沉淪虛假幻象為懦夫軟弱的逃避。

如今,祂自己卻也開始選擇了——清醒地沉淪。

明知是虛假,也選擇視而不見。

邪眼入侵夢境後,雲奚立馬就關閉了技能。

古神的技能汙染性太大,她需要邪眼幫忙,但卻不想真的讓律白汙染度繼續上升。

她看著如同被燒壞了cpu的智械仿生人一樣僵滯的律白,一步上前。

青年銀灰色無機質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卻沒有任何動作,隻是瞳孔在劇烈地收縮,完全沒有從夢境中醒來的趨勢。

明明噩夢進行到這個階段是沒有雨的。

但是雲奚卻感覺眼前的律白像是又回到了噩夢之初,全身都沾滿了潮濕的雨水,沉重的水汽順著祂眼睫銀發往下落。

像是一隻被雨淋濕的濕漉漉的銀灰小鳥。

祂一瞬不瞬地看著她,肌肉緊繃,甚至不敢抬手。

好像隻要不動作,這個美夢就不會被打破。

雲奚沒有辦法,隻能自己上前。

好在,也許是她選擇的節點衝擊力足夠強,也許是律白甘願沉淪,現在夢境的規則沒有那麼堅固。

她試著碰了碰律白,卻發現祂隻是睫毛輕輕顫動,便不敢再動。

連呼吸都放輕了,好像呼吸大了會將人吹跑一樣。

雲奚能感覺到祂肌肉緊繃,僵硬得簡直像是一尊雕塑,目不轉睛地看著祂。

離得近了,雲奚才發現,她覺得律白眼中多了潮濕的水汽並不是錯覺。

一層極薄極淺的朦朧霧色從他精密的銀眸擴散,連眼睫都沾染上了朦朧的霧氣。

律白……竟然也會哭?

雲奚心中翻起翻江倒海的震撼,

她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慢吞吞的伸出了手。

一隻手勾住了神祇的脖頸。

好在律白雖然僵硬,但是此時卻十分‘聽話’。

高傲的神明俯下頭顱,順服地彎下背脊。

雲奚伸出右手,拇指指腹輕輕地從祂沾濕的銀睫毛上擦過。

神明的眼淚浸透她指尖的紋理。

她輕輕歎了口氣,提醒,“律白,你該醒了。”

祂眼睫輕眨,沒有選擇‘清醒’。而是半跪在地,沉默地抱著她,將頭輕輕埋在她胸前,傾聽裡麵的心跳。

冷清冰潤的聲音從雲奚胸口輕輕響起——

“不是夢,是嗎?”

雲奚,“……”

她垂頭,額頭相貼。

“不,你在噩夢。”

律白,“已經不是噩夢。”

雲奚突然想到一句話——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她垂首,深幽的黑眸有種古井清泉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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