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家老爺子的通訊被快速接通。
這個年過百歲,臉上充滿歲月與威嚴的老人看著消息,一雙已經有些微暗渾濁的瞳孔劇烈顫抖。
小型全息通訊被拉起。
充滿激情發消息的藍蕭直接被家族的最高指令拉到了全息會議上。
光腦投射出光影,人像的全息投影出現在他寢室的半空中。
首位的家主、藍家長老……一個個掌控著藍家最高資源、經常在帝國各大新聞版麵出現的人物出現。
正躺在宿舍床上、連軍服也鬆鬆垮垮的藍蕭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手忙腳亂整理著裝。
但這次,沒有人再挑剔他的禮儀問題。
他看到自己印象裡和藹又不失嚴厲的爺爺脊背挺直,銳利如鷹的眸子壓抑著激動,如同暴風雨前的風浪,
“藍蕭,你說的是真的嗎?!”
“是。”藍蕭心中被神明回應的激蕩慢慢平靜下來,他舉起右手,俊秀的臉上出現前所未有的鄭重,“我以藍洛家族榮耀發誓。”
這一個中午,風暴序列的首席家族整個動蕩。
帝國五大頂尖家族之一藍家年邁的家主親至帝國軍校訓練場。
威嚴的老人頭發灰白,一絲不苟,身邊跟隨著藍家各領域的實權族人,西裝革履,表情嚴肅,身上代表暴風與浪潮的藍家族徽在陽光下華貴異常,流淌著藍幽幽的微光。
他們在訓練場門口和此次軍訓的負責人交談,瞬間就吸引了訓練場中不少目光。
恰好此時是軍訓的中場休息時間,不少小組做完十組體能訓練,被教官放行,正坐在草坪上休息,瞧見這一幕,便忍不住往雲奚方向看去。
中午雲奚剛打敗藍蕭,下午藍家人就過來了,他們是找誰的不言而喻。
“老大,水。”牧彥將一瓶水遞給雲奚,少年頭發上還沾著汗珠,眯了眯眼睛,警惕道,
“中午擂台上的視頻被休家拿去攻訐藍家了。
雖然藍蕭加入了我們,但藍家對中午的事情恐怕有所不滿,現在來找你就算沒帶敵意也不是什麼好事。”
廖孔野性狠厲的臉上眉頭皺起,“管它什麼意。他們還能在帝國學校鬨事不成,而且有我們在,他們也彆想找麻煩。”
大家身後都是有各自家族支持的,就算藍家是帝國頂尖世家,也不會不明智地一次性得罪這麼多家族。
藍蕭的訓練地點和他們隔得遠,又隻和雲奚一個人提過家族想和她聯係。
導致現在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藍家是因為中午的事來問責的。
雲奚沒想到藍家行動這麼迅速,而且竟然一開始就讓老家主出馬。
她本以為藍家還會先與她試探接觸,先派人和她交涉、摸清底細後再引薦到家主麵前。
第一次接觸就把底牌出儘,藍家比她想象的還要真誠、鄭重。
“不,也許是好事呢。”雲奚看著遠處氣質雍容的藍家人
,嘴角噙起一道弧度。
在新生一組兩百米遠的地方,哈利臉上不可抑製地露出笑容,十分虛偽地同情道,
“看來藍家真的被逼急了,聽到消息連藍家老爺子也出馬了。”
說完,他瞥了一眼訓練區因為開會而遲到,結果被教官加訓的藍蕭,
“可惜他不知道,他小孫子輸了後,直接巴巴跟在新生屁股後麵當哈巴狗了。”
想到藍蕭之後還會被家族責罰,哈利嘴角的弧度越來越高,興奮又期待地看向新生團所在方向,就等著吵起來。
他討厭藍家,也對新生團厭惡至極。
就在許多人都認為藍家是來找麻煩的時候,藍家老爺子已經和基地負責人交涉完畢,帶著一眾家族的人從移開的路障處走過來。
藍家老爺子拄著一根通體蔚藍的拐杖,朝著雲奚走來。
新生團的人全身緊繃,哈利唇角弧度越翹越高。
一年級教官瞪圓眼睛,歎息著看了眼自己的學生,然後鼓起勇氣站起來準備攔下那位在神聖帝國地位屈指可數的大人,結果,他剛站起來沒兩步——
在眾目睽睽之下,那位威嚴的大人右手撫上左肩,行了個風暴教廷下位致敬上位的禮節,
“雲奚閣下,風暴藍家,向您問候。願風暴與您同在。”
這一秒,全場寂靜。
隻剩下了蟬鳴和風聲。
就連受罰加訓的學生也不自覺收攏了聲音,震驚地看向一年級的方向,眼睛瞪得像銅鈴。
雲奚並不大懂這個世界各個教廷下獨有的禮節,因為一旦涉及信仰宗教,不論是禮儀、社交小規則還是祈禱語言都劃分得特彆細,更不論說這個世界不止一種神祇和信仰。
不過好在,她聽石多多科普久了,也稍微知道一點點社交禮儀。
雲奚颯爽微笑,“願風暴與你同在。”
直到少女清亮的聲音落下,原本屏息的人才鬆了一口氣。
“靠靠靠。”草坪上休息的人小聲抽氣,沒忍住伸手擰了擰大腿肉,“剛……剛才藍家那位大人行的禮,是下位對上位的致敬禮吧?是我看錯了嗎!”
隻有下位家族對上位家族,普通信徒對本序列的神明代行者才會使用這樣的禮節。
這是不論雙方年齡、現實地位差距的致敬禮節。
代行者被授予部分神的權柄,所以同樣共享部分神的榮光。
哈利臉色表情已經僵住了,伸手揪著自己的衣服,心中隻有一個想法——藍家瘋了嗎!
就因為藍蕭被雲奚打敗了,所以要把雲奚捧上這樣的高位?!難道他們想用雲奚是風暴代行者來消除藍蕭失敗的影響。
如果是這樣——那,這招太蠢了。
不管哈利怎麼想,雲奚已經被藍家家主親自請走了。
藍家老爺子親自和負責一年級軍訓的教官商談,能不能借用雲奚的一小段時間。
按理說,帝國軍校的軍訓沒有特殊情況不可
請假。
可是,身為尉官的教官看著和帝國總軍團長平起平坐、皇帝陛下麾下年邁的重臣、帝國巨頭之一的藍家家主親自和自己請假,接通著耳麥裡上級傳來的訊息。
他還能怎麼辦,隻能答應唄。
教官臉上擠出一個微笑,“好,下午的訓練已經進行一半了,都是些體能訓練,離開半天不影響。”
“感謝你的理解。”藍家老爺子微笑著,威嚴又不失溫和。
教官受寵若驚,“祝閣下身體康健。”
等到雲奚她們離開,他掃了眼心情浮躁的新生們,“休息夠了?眼睛快望得掉出來了!快起來開始下一輪體能訓練!”
“教官!才休息五分鐘!”
周圍瞬間響起一片哀嚎。
可惜教官根本不搭理,鐵麵無情。
直到學生們哀哀戚戚站起來開始訓練,他才站在樹蔭下,用軍帽扇著風,搖了搖頭,歎氣。
“我感覺這次聯邦交換生,了不得啊。總感覺會有什麼大動作。帝國軍校不平靜了。”
“那還用說。”旁邊同樣讓學生去自由拉練的教官過來,胳膊撐著同伴肩膀,“風暴藍家老家主這麼大年紀,親自來請呢。咱們軍團長都要持請帖拜訪的大人物。”
年輕的教官抬頭看了眼蔚藍無雲的天空,“總覺得——風暴將至。”
雲奚已經和藍家老爺子到了私密性極高的封閉會議室。
在藍家親自來前,雙方已經通過藍蕭這個橋梁初步了解到雙方情況了,展開對話也更輕鬆。
會議室,藍家家主雙目灼灼地看向雲奚,精爍的眼睛亮得驚人。
“雲奚閣下,藍蕭說您是雙神代行者,另一個代行之職為風暴?”
其實,之前藍家的態度已經是按照對待風暴代行者的禮節來了,這一次,隻是明麵上確認。
既然藍家已經先一步給出了態度,雲奚也不藏著掩著了。
而且從藍蕭的態度以及和藍家主的交流中,雲奚也確定了藍家對亞特斯的信仰十分忠誠堅定。
“是。”雲奚點了點頭,抬起手,掌心升起一小團風。
風暴之主的神紋自她光潔的額頭蔓延,如深海般幽藍的光映照在她瞳孔,神秘瑰麗。
神紋出現那一瞬間,會議室裡的藍家人立馬感覺到體內的風暴之力好像在翻湧,在呼應,在臣服!
原本已經坐下的、那些位高權重的藍家老人唰地站了起來,撫肩行禮。
“讚美風暴!”
會議室裡,一雙雙眼睛盯著雲奚額間瑰麗的神紋,目光炯炯。
就連老家主也不例外。
他看著那繁複複雜的神紋,神色掩不住的炙熱。
雲奚……雲奚完全不懂他們突然狂熱的原因,但不妨礙她一臉淡定裝鎮定。
她還是一手捏碎了手中的風團,將屬於亞特斯的那部分神眷收斂起來,微笑,“我還需要彆的證明嗎?”
實在不行
,將嬌嬌蛇拉出來,祂真有的降臨時長應該還剩下一點。
雲奚神紋消失,藍家主深吸一口氣,才慢慢扶著椅扶手平靜下來。
他望向雲奚的目光比親孫子還和藹。
“不需要了。”
老人搖了搖頭,眼中有羨慕,也有狂熱,
“風暴之主很眷顧您。藍家曾經也出現過風暴代行者,但我從未見過如此完整瑰麗的神紋。主一定特彆信任您。”
代行者身上象征賜予權柄的神紋越完整,說明代行者越受眷顧。
雖然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風暴之主這次竟然選擇同時信奉了另一神明的信徒作代行者,這實在打破了他們奉行百年的世界觀。
雲奚打著哈哈,內心尷尬。
那可不,畢竟是個戀愛腦。
不過,想到嬌嬌蛇的不靠譜,看著藍家靠譜的模樣,她總覺得……嬌嬌蛇誤了人家。
雲奚真正展現代行者的身份後,就完全被藍家當成自己人。
雖然難免遺憾失落風暴之主沒有在藍家挑選代行者,但是既然大家都是風暴之主的信徒,便不分彼此。
更何況,代行者本來就是神明在凡塵的象征。
藍家主目光灼灼看向雲奚,
“我此次找您,是想邀請您加入風暴教廷,在這次海神節成為主祭。”
“藍家已經太多年沒有得到回應,休家最近動作不斷……便一直以此為理由爭奪風暴教廷主祭的位置。但是休家信奉的是風神,這個位置決不能讓給休家。”
“您是風暴代行者,沒有人,比您更適合成為主祭!”
雲奚從藍家主口中知道了一些主祭的信息。
主祭負責風暴教廷的祭祀,尤其是在海神節這樣的大日子,將有權動用風暴教廷大部分資源召喚神明。
沒有代行者,普通信徒要召喚主神,需要付出代價。
信徒付出代價越大,神明降臨時受到的約束越小,時間越久。
這麼一看,雲奚就明白休家那麼想要主祭身份是乾什麼了,一是想得到權,二是為了召喚風神。
雲奚,“休家想要,那就讓給他們。”
藍家人一瞬間都愣住了,不解地看向雲奚。
好在,藍家主作為一隻老狐狸,養氣功夫還是不錯的。
他沒有露出其他那般的驚愕的神色,而是目光平靜地望向雲奚。
“雲奚閣下,能否告訴我們原因?我們懷疑休家有不敬之心,讓他們成為主祭,此次海神節的主祭祀神便變成了風神。
風神不過是風暴之主麾下的次位神,向來排位在後,怎麼能成為海神節的主要供奉對象!”
他眼中閃過一道厲芒,這是對風暴之主的不敬!
雲奚,“與其說是休家有不敬之心,不如說是風神。”
所有藍家人麵麵相覷。
他們本以為這隻是休家想奪權,但沒想到這件事竟然直接牽扯到了神明。
這可是神戰!
會議室裡的氣氛變得凝重起來,大家心頭像是被火灼了一般,喉頭也乾澀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