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回家的阿蒂爾·蘭波低調做人。
他服刑半年, 參與了一生最難以忘懷的戰鬥,此時此刻無比地想念家裡柔軟的被子、親人們關心的聲音。
蘭波家裡,阿蒂爾·蘭波繪聲繪色地對母親訴說外地的景色。他本身無這種經曆, 但是他套話了弗朗索瓦·維克多,比他年長的弗朗索瓦·維克多去過許多地方, 豐富了他的語言庫存。
把母親忽悠住後, 阿蒂爾·蘭波麵對家中姐妹的期盼,咽了咽口水,若無其事地說道:“媽媽, 父親暫時不願意回來。”
蘭波夫人沒有一點意外, 問道:“他還對你說了什麼?”
阿蒂爾·蘭波的眼神飄忽:“讓我跟雨果先生學習詩歌。”
蘭波夫人誤以為聽錯了,阿蒂爾·蘭波的妹妹發出一聲尖叫:“雨果先生?是那位德高望重的維克多·雨果先生嗎?!”
阿蒂爾·蘭波意外:“你也知道啊。”
他的妹妹沒好氣地瞪哥哥一眼, 沒上過學的人也聽說過。
阿蒂爾·蘭波借用雨果的名聲轉移注意力,為自己捏了一把汗, 沒有人知道他的事情,巴黎公社有數萬人被捕、流放, 報紙上也不可能刊登出他的名字, 而且他有注意保護自己的名字不被外人知曉。
“媽媽, 我過幾天還想去找父親。”
“……你該上學了。”
“不不, 我覺得在父親身邊可以學到更多, 他與雨果先生有交情,而且雨果先生也邀請我去家裡做客!”
阿蒂爾·蘭波按耐不住激動, 第一次表達了對父親的孺慕之情。
蘭波夫人傷感。
孩子渴望父親, 她又怎麼能阻攔。
阿蒂爾·蘭波離家八個月的風波被家人的包容撫平,那條紅色秋褲更是作為父親的禮物,被他拿來對姐姐妹妹炫耀。
維克多·雨果在書信中與在英國的友人相談甚歡,麻生秋也提供了許多聞所未聞的精神療法, 成效頗大,從飲食、服飾到音樂來喚醒阿黛爾·雨果的求生意誌,營造出一種在巴巴多斯流浪的生活是錯覺的氛圍,比那些說放血治療的醫生要靠譜無數倍。
當麻生秋也得知阿蒂爾·蘭波出獄,便明白該來的,還是來了。
“謊言終有被拆穿的一刻。”
壁爐燃燒起來,麻生秋也感受不到暖意,膝蓋搭著一條毛毯,一本魏爾倫的詩歌集被翻到有折痕,目光望向窗外,愛爾蘭的冬天不再下雪,自己也無法自欺欺人——這場愛情,錯的何止是一人。
他用三次元蘭波的事跡,來構築自己對蘭堂的了解,一廂情願地認為蘭堂會在恢複記憶後殺了魏爾倫。
他無法原諒愛人選擇了魏爾倫,愛人無法原諒他認錯了人。
他咽下了苦果。
一場盛大的繆劇落下帷幕。
麻生秋也的羽毛筆在紙張上沙沙地寫下回信,輕聲念道:“尊敬的雨果先生,祝願阿黛爾小姐走出夢魘,也提前預祝您當選國民大會代表,很遺憾我無法與您去欣賞巴黎聖母院,我已發誓不踏入法國一步。”他的聲音停下,該寫的仍然要寫,“感謝您救了蘭波,他是一個詩歌上的天才,我不得不向您羞愧的承認,我不是他的父親,我欺騙了您,利用您的愛女之心和寬容編造了謊言……”
“我是一個騙子,總是想要擺脫報應,缺乏承擔後果的能力。”
“今日,我向您坦誠我的罪行,不求原諒,隻希望您不要傷心,您永遠是我心中最棒的作家,讓我每每想到您就為您的心胸歎服。我的確是您的讀者,過您的著作,換個角度去想,您是連騙子也打心底承認的好人,我會歸還您給予的全部法郎,請您務必收下。”
“這一段時間的聯絡,我十分高興,但是我不配當您的朋友。”
“我要為我的所作所為反省。”
“人不是聖人,卻不能成為滿口謊言的魔鬼。”
“感謝您對我的信任。”
“——無法再麵對您的讀者。”
……
根西島,維克多·雨果買下了當地的一棟房屋,把室內打造得古色古香,擺滿了華夏的舶來品,取名為“高城居”。
他根據友人的建議,在兒子回來後,立刻請醫生檢查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