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生秋也懷著一絲鄭重,跟門前迎接貴賓的人交代了名字,再踏入了燕王府正大門的門檻。
他忽然看到了廣袤的世界。
身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無法觸及到的層次。
華國的國宴?
那是他一輩子不可能企及的地方。
國宴大廚不屑於給予一個非法組織的首領做菜。
大概是波德萊爾先生、雨果先生過於平易近人,讓他產生了自己與蘭堂結婚後,便實現了跨越中下層階級的願望。實際上,他跟那些人關係再好,也沒有資格參與法國政府的官方會議,沒有權利直接命令日本政府的官員。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身份看似厲害,越到後期越是一種束縛,大部分保守的國家不歡迎他,華國把他列入禁飛名單,對這個身份有偏見的人,遠多過了欣賞的人。
唯有洗白身份,從零開始,他才能打破舊日的枷鎖。
憑借他從三個世界累積的經驗和能力,脫離了劇情舞台又如何?他在哪裡不能混得風生水起?
麻生秋也心潮澎湃,居然覺得這是對方邀請自己的來意。
來一起聚餐吧。
喝最美的酒,吃最好吃的烤鴨,炫耀你我的不凡。
這裡,今夜為我們兩人而開宴。
他低聲一笑:“那我就該自信地來應邀了。”
身為華國人,在華國何須懼怕金發蘭波?該怕的人是金發蘭波,他們可是向來把世界劃分成兩種人的!
自己人,和彆人!
麻生秋也的精神麵貌發生改變,彈了彈外套,即使這不是什麼高定級彆的西裝,他照樣能穿出挺拔得體的正式感。之後,他走過重重走廊,見到了在等他的人。
那人倚靠在海南黃花梨的椅子上,見他便燦爛笑道。
“王秋先生,你又成功抓到了我呀。”
——不是找到,是抓到。
“快來,坐下跟我一起吃烤鴨!”金發藍眸,卻穿得難得正式的阿蒂爾·蘭波給麻生秋也遞熱毛巾擦手,“我在外地想念極了李老師傅的手藝,可惜請到他不容易。”
麻生秋也被他獻殷勤的反應弄得一臉狐疑,禮貌地拒絕道:“請不要這麼熱情,我跟你是初次見麵。”
金發蘭波爽朗道:“這就見外了。”
麻生秋也的眉梢微微抖動,我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古裝打扮的侍女走來,為他們端茶漱口,麻生秋也對這種古代的禮儀不陌生,沒有犯下把茶葉水喝進去的錯誤。他含著一口茶水,注意到金發蘭波的牙齒輕咬嘴唇,硬是演繹出了欲言又止,仿佛有什麼話不方便說出來一樣。
“papa~。”
“噗——!!!”
在喝茶漱口的麻生秋也噴了出來。
古裝侍女迅速瞄了一眼金發蘭波,雙肩微抖,這個外文讀音,中外通用,不會讓人聽不懂含義。
【爸爸。】
兩人的年齡相差不大的情況下。
一個純得不能再純的外國人喊華國人為父親?
“打住!”麻生秋也立刻在侍女麵前洗白,“我一個人獨居,不認識你媽媽,跟你不是父子關係!”
金發蘭波幽怨地說道:“我媽媽很早就去世了。”
麻生秋也堅定:“我跟你沒關係。”
這種狗皮膏藥黏上的感覺,與另一個蘭波如出一轍!
金發蘭波歎氣,換成雙手托腮,努力讓自己顯得年輕一些,年齡可是一個男人最大的秘密。
“親愛的王秋先生,你忘記了那些年對我的關愛嗎?”
關愛?
麻生秋也心裡咯噔一下,假如是那樣……兩個世界……
“我人生最記憶尤深的一件事,就是你給我送了一份三明治當早餐。”金發蘭波舔了舔嘴,仿佛在回味,“味道是很不錯,可惜我當初沒這麼重口味,吃完就吐了。”
“……”
“活蛆奶酪,王秋先生——你簡直是天才!”
“……”
兩個世界他媽的聯係上了?!
“嘿嘿。”
金發蘭波對麻生秋也擠眉弄眼,暗示意味濃鬱。
【彆想掙紮了,你就是我爸爸,我記得,我全部記得!】
【不——!】
麻生秋也僵硬地看著冷盤上桌,古裝仕女憋著笑、若無其事地走開,把現場發生的事情稟報了出去。
一陣天旋地轉,麻生秋也都無法想象外人會怎麼想。
你長得完全無法當我的兒子啊!
麻生秋也從牙齒之間擠出話:“我沒你這麼老的兒子,認識你的時候——你還很年輕。”
金發蘭波得意道:“你喜歡我變回年輕一點?這要求太簡單了,我可以找異能力者改年齡呀。”
金發蘭波神采飛揚,好似坐不住椅子的猴精,直到他被麻生秋也在桌子底下踩了一腳,吃痛後安分了下來。金發蘭波跟麻生秋也之間的緊張氣氛馬上就鬆開了,兩人一致默契地對完了相認的過程,沒有泄露二點五次元的事情。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隱藏起來才具備殺傷力。
金發蘭波等來了心愛的烤鴨,大廚親自切片,熱騰騰的麵皮卷上烤鴨和醬料,金發蘭波把第一個塞進嘴裡,再動手包了第二個,嘴裡咀嚼著地把動手成果遞給麻生秋也。
“papa,吃。”
不該你賣萌的時候,你賣什麼萌。
麻生秋也受到巨大的視覺衝擊,木然地吃著烤鴨卷,而後被私房菜的美食喚醒了快樂感。一個比保羅·魏爾倫年齡更大的金發蘭波對自己撒嬌,喊爸爸,這不快樂嗎?
你是去非洲挖礦過嗎?
這膚色,這糙漢子的程度……你跟保羅·魏爾倫差彆太大了!
論我的兒子似乎比我還大怎麼辦?
仿佛適應了世界的驟變,麻生秋也麵無表情道。
“我聽不清,用漢語喊。”
“爸!”
“我的合租者是你嗎?”
“對啊,我擔心你的安全,想辦法貼身保護你,這些年我一直在華國找你,找的好辛苦啊!”
這一餐,金發蘭波吃出了一個金主爸爸。
後半生可以躺平了。
……
在遠離燕京的一個地方。
保羅·魏爾倫坐在深山老林的樹屋裡,被金發蘭波藏在了全世界找不到的地方,默默思考一個人生問題。
“我的哥哥、弟弟,全部叫麻生秋也爸爸。”
“那我跟他是什麼關係?”
想不通。
保羅·魏爾倫的表情擰成一團,如同吃到了苦瓜。
人類的親屬關係太難懂了。
咦。
四舍五入,他不是殺情敵,變成——弑親了?
他不後悔殺了麻生秋也,重來一次,他仍然想要乾掉滿口謊言、說自己是異能力者可以被讀取的麻生秋也。
“我最討厭騙子了。”
保羅·魏爾倫摸了摸被親友含恨捅穿過的心臟。
這個世界,做人不能真誠一點嗎?
你又沒教我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