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有點甜(1 / 2)

過了兩天,鬱夏下課回來偶然撞見舍友說起羽絨服的事,那口氣酸溜溜的,她心裡就多了幾分戒備。當天下午,她又去找了齊教授,問先前提那件事有沒有譜。

鬱夏還是沉穩持重的樣子,齊惠桐卻感覺她對這事十分上心,甚至多少還有點急切。

齊惠桐起身將辦公室門帶上,讓鬱夏搬了凳子到旁邊坐,問她:“老師還是那話,要是有什麼困難你說出來,我怎麼講也比你多吃了三十年的飯,遇上事也能幫著參謀參謀。”

“其實也不是多大個事,學校方麵應該知道,我高考成績僥幸不錯,運氣好拿了省市縣幾級獎金,加起來有五六百塊。雙親想著S市距離首都遠,來報道的時候就沒讓我拿太多東西,給帶了二三百塊錢,原先想著過冬的厚棉衣並床單被褥都過來買,遇上校方解決了我生活方麵的難題,我就隻是修修補補簡單添了兩樣。”

齊惠桐邊聽她說邊點頭,還問這有什麼問題?

“國家不是給高等院校發放了困難補助嗎?我來報道時輔導員讓我申請了,是第二檔,每個月十三塊錢。我已經領過兩次,原先聽說農村學生都能拿這個錢,就沒多想,這次添了件羽絨服,寢室裡好像有點意見。”

說到這裡,齊惠桐明白了。

這就是女生樓的通病,經常會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鬨起來,負責調解的舍管員每回說起都無奈得很。

齊惠桐將她這個情況一琢磨,寬慰說:“輔導員讓你申請那就了解過你家的情況,困難補助全校的農村學生都有,這個你不需要有心理負擔。”

鬱夏聽齊教授說完,回道:“我心裡想著,一來我已經拿了國家贈予的獎金,額度不小;二來假如翻譯這個活能順利接下來,我個人就具備一定的經濟能力,的確不應該占著這個名額。聽說班裡也有城市戶口但家庭條件特彆差的,總說補助不好拿,把我那個讓出來給真正需要的人也很應該。”

除了這兩點以外,鬱夏也覺得她要是繼續領這個錢,被舉報是遲早的事。哪怕學校方麵堅持說隻要是農村學生都可以享受困難補助,鬨開來還是難看。

鬱夏估算過這年頭翻譯員的收入水平,覺得憑自己踏踏實實賺錢也夠開銷並且還能補貼家裡,沒必要為這個鬨得不可開交,鬨起來耽誤事,退一步還能換個好名聲。

再有,彆人或許覺得考上大學享受國家補助是非常自豪的事情,鬱夏覺得自力更生少給彆人添麻煩才是正確的做法。

上頭給她發獎金,那個她該拿,她不羞愧。

明明可以靠自己努力過得好,非得貼著國家,這種不說可恥,也沒啥值得驕傲的,要是習慣了有便宜就占對未來發展也沒好處。

鬱夏將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說給齊教授聽了,對方觸動還蠻大的,恢複高考之後學校招了兩屆新生,像她這樣的倒是頭一例,彆人不管家裡條件如何打破頭也想搶一個名額,對比下來,這孩子簡直省心。踏實、勤勉、自立、自強……這些飽受推崇的美好品德她好像生來就擁有,甭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個招人疼的好姑娘。

對鬱夏越是欣賞,想起自家那長著反骨的兒子她就越來氣。

齊惠桐暫時將撮合這兩個小年輕的事情拋到一邊,想了想自己打聽來的行情,準備在價錢上多幫忙爭取一下,這樣鬱夏每個月翻譯幾篇文獻,日常開銷的確是夠了。

“既然你都想好了,我就不多說什麼,早先你提那個事已經有譜了,那邊看過非常滿意,正在商量定價,過兩天我安排你們見一麵,把條件當麵說好。”

鬱夏懸著那顆心就徹底放下來,她連聲向齊教授道謝,又說回頭第一筆錢下來定要請教授吃飯,多謝教授借出那本詞典,也多謝她費心幫忙。

齊惠桐原先想說不用,話到嘴邊她打了個轉兒——

“那我就厚著臉皮蹭你一頓,等你收到第一筆錢,咱去自由市場買點菜,到我家去燒飯吃!”

“行啊,到時候您可彆搶著付菜錢。”

齊惠桐應說:“不和你搶。”心裡盤算著非但不和你搶,還要厚著臉皮把喬越那小子騙回家,這次多好的機會!至於菜錢的問題,要是他倆能處上對象,往後多的是機會補貼回去,頂好讓小越將每個月那二百交給他未來媳婦管著。

……

從齊慧桐的辦公室出來,鬱夏直接去找了輔導員,把自己的情況說給輔導員聽了。大概就是說京市這邊開銷也沒她原先想的那麼大,高考之後上頭發給她的獎金其實都還沒用完,領著國家的困難補助她問心有愧。

聽到這兒,輔導員還著急了:“話不是這麼說的!那獎金總有用完的時候,你還得在校讀幾年,困難補助這個名額讓出去容易,以後想拿回來就難了!”

輔導員怕她一時衝動搞得以後為生活犯愁,說不準還會影響學習,那樣多可惜。

你說說,不就是一個月十三塊錢嗎?

領這個錢的學生裡頭也有不那麼貧困的,沒聽說誰受到過良心的譴責,鬱夏同學這道德素質也高得過分了!

輔導員都這麼勸了,鬱夏還是堅持,又說自己英語水平不錯,齊教授替她介紹了一個翻譯外國文獻的活,收入不少,她是真心希望能將這個名額讓給沒拿到補助的其他同學。

“同寢的室友也說條件明明過得去卻厚著臉皮占用補助名額可恥,我是農村來的,不知道城裡學生申請補助不易,現在知道了,讓出來還不晚。請老師幫著安排一下,看咱班哪位同學沒申請到的,正好把我這個讓給他。”

既然要做這個事,總歸得做得漂漂亮亮的,鬱夏撿著體麵話說,幾句下來就將輔導員感動得稀裡嘩啦。

臨床醫學開了兩個班,兩個班是一個輔導員管著,輔導員斟酌之後找了個城裡戶口但是家裡負累重又沒批下二等補助的男同學來,將鬱夏依靠自身努力解決了生活上的困難,決定讓出困難補助的事情告訴他,問他願不願意接受。

乍一聽說,對方都懵了,多問了兩句才知道鬱夏去接了翻譯醫學文獻的活。男同學羞愧於他沒想到憑自身努力去渡過難關,先前還在為困難補助的事情而抱怨,想到這些他臉都燒紅成一片。

還是輔導員勸說鬱夏同學接的那個工作不是誰都做得了,讓他不必想太多:“你自己的情況自己最清楚,需要這個二等補助就大方點接受,這五年好好學習,畢業之後回報國家。”

聽了這話,那男同學才點頭應下,輔導員拿了個表讓他回去填上,趕明交過來,他回去的時候整個眼眶都是紅的,同寢室的同學見了趕緊過來關心,問他出了什麼事,還是家裡有什麼情況。他就搖頭,緩了好一會兒才把事情說給幾個哥們聽。

“先前女生樓那邊還有人說鬱夏同學不好,說她假清高獨來獨往不合群,依我看她們就是嫉妒,嫉妒鬱夏同學成績好,成績好不說模樣也標誌,還討教授們喜歡。”

“獨來獨往還不是因為同寢隻有她是學臨床的,咱們專業課多,學習壓力重,就這樣她還能接活賺錢解決生活困難,鐵娘子也就這樣了!”

這男同學一番感慨,說完就挨了室友一腳踹:“什麼鐵娘子?人家那脾氣還不夠軟和?”

“十三塊錢,那可是十三塊錢啊,說讓就讓了!要是我,隻要國家願意補貼,就算啥也不缺至少能拿去吃頓好的!”這兄弟說完就發現同寢的兄弟全是一臉鄙夷,他跟著就跳了腳,“除了鬱夏同學有那覺悟,誰不是跟我一樣的?”

男同學也一樣多嘴,前後不過半天,這事兒就在男生樓這邊傳遍了,至少臨床兩個班都聽說了,還有人不信去找那個據說頂替了鬱夏同學二等困難補助的求證,果然看到輔導員發給他那張信息表。

還真不是瞎吹,這事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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