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夏從回憶裡退出來, 一轉頭就看見近在咫尺的喬越, 現在的他比之前還要清瘦, 因為是四月, 喬越穿著一身灰色線衫, 單薄的樣子看了很讓人心疼。
不管遇上什麼事,鬱夏都覺得自己可以堅強麵對, 她總能努力去把生活過好, 但在喬越麵前, 她感情格外豐沛。起初知道喬越也在這邊就發泄似的哭了一場, 這會兒看到人又難受起來,她伸手捏捏喬越的爪子,又摸摸他腰身以及胳膊,果真沒二兩肉。
喬越有點臉熱,想說在外麵呢夏夏你彆這樣,就聽老婆說:“你就是學不會照顧自己。”
從來到這邊, 喬越灌下去的咖啡比吃的飯多,也就是餓到影響思考了,才能記起還有進食這回事。聽到這話, 他有點心虛,但還是裝出無辜的樣子, 咕噥說:“本來就是這樣的,也不關我的事。”
鬱夏挑了挑眉,喬越立馬認慫,保證說以後鐵定好好吃飯。
“剛過來的時候就忙著找你去了, 找到人又想見麵,現在見到了,見到老婆吃飯才香。”
鬱夏心裡有一籮筐話,看書屋不是聊天的地方就牽著喬越往外走,她在附近找了家小吃餐廳,坐去角落那桌,給喬越點了個炒米飯,還加了幾樣點心。
那是一張兩座的小方桌,喬越跟鬱夏麵對麵坐著,他總忍不住去看對麵的老婆,看著就高興,因為高興根本沒注意自己在吃啥,就將鬱夏點那幾樣一口一口乾個個光。
他用勺子吃完最後一口米飯,鬱夏就抽了紙巾遞去,又問:“吃飽了嗎?”
喬越這才注意到小方桌上的空盤子……
這還能沒飽?
喂豬呢?
早先感覺心裡有許多話想說,真正麵對麵坐下來,又覺得不必開口,鬱夏看一眼就明白喬越的心情,樣子雖然有點改變,氣質和眼神是相同的,他就是那個人。他對彆人防備,像刺蝟一樣不好接觸,卻能對自己展示出柔軟的肚皮。
鬱夏坐這兒盯著喬越看上半天也不無聊,倒是喬越,他心裡緊張。要是關上門獨處還好,在外頭被老婆盯著猛瞧,他心裡是既高興,又彆扭,怪不好意思。
這麼一來,他就想做點什麼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夏夏你的手機呢?手機借我一下。”
鬱夏都沒問,就從擱腿上的單肩小包裡將手機取出來,遞給他。這是一款白色外殼的漂亮手機,大小剛剛好,正合適女士使用,它被喬越拿在手裡也不違和,喬越這雙手十分好看,就和他的人一樣清瘦,修長也不缺乏力度。
他右手食指在屏幕上靈活的跳躍,好像下載了個什麼,跟著牽出一大堆設置。鬱夏將身子前傾,跟著看了一會兒,結果什麼也沒看懂。
“阿越你在做什麼?”
“之前我加固了你家網絡,這會兒在給你手機做安全以及性能提升,再往裡放幾個輔助程序。”這邊網絡已經進入到飛速發展期,生活以及娛樂活動越來越離不開電腦以及手機,誰家手機裡頭沒點私密的東西?一旦被監控或者泄露出去,結果是人間慘劇,這一點,看看彭竟成就知道了。
手機連續中毒兩次以後,彭竟成砸錢請了個黑客,他不僅要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還要將藏在暗處動手腳的肮臟老鼠揪出來。能讓他看得起的自然是圈中大佬,這位網絡ID一串亂碼的大佬原先自信滿滿,真正接手之後,就感覺自己像個傻子。
感覺走進了個迷宮,進也無路,退也無門,本來以為是很快就能解決的小問題,半天過去毫無進展,一夜不睡還是沒有進展,第二天也一樣……
他甚至不是麵對麵在同人交手,而是被彆人的造物耍得團團轉。
彭竟成都想好要怎麼招待陰溝裡的老鼠,他花了大價錢,以為不出半日就就能知道盯上他的是誰,結果等了兩天也沒進展,問他進行到什麼程度了,那邊回複說:“對方厲害太多,手法詭譎,看不出是圈裡哪尊神的手筆。”
彭竟成讓他彆廢話,說重點,問題還要多長時間才能解決?這人能不能揪出來?
“錢退你,這活我接不了。”
“恕我直言,兄弟你惹上麻煩了。”
但凡是這圈子裡的,誰沒點傲氣?排名差不多的互相之間都不服氣,能把他耍到這種程度,段位相差已經不是一點半點。一串亂碼心服口服,他好奇心也被勾起來了,比被搞的彭竟成還想知道編寫程式的到底是誰。
推了這個單子之後,他還去小群裡冒了個泡。
【一串亂碼】:我前兩天接了個單子知道?
【黑貓】:搞定了?用這麼長時間?
【一串亂碼】:……
【一串亂碼】:兩天沒點兒進展,這單我剛退了。
這一句炸出好幾個潛水的,都這麼熟了,亂碼有多少能耐大家心裡門清,他不是最頂尖的,可到他手裡還能毫無進展,這實在誇張了點。跟著又有人冒泡,說就是剛剛,姓彭的找上他了。
會這樣也不意外,站在彭竟成的立場,不把喬越揪出來他根本寢食難安。隻要想到暗處有這麼個人在監視他,沒事翻翻他手機,給他找點小麻煩,他真是嚇出一身冷汗。哪怕現在還沒鬨出大事,也無法坐視不管。
因為喬越製造的小麻煩,讓彭竟成暫時空不出手來勾搭鬱夏,就連前女友那頭也沒精力去管。哪怕是這樣,鬱夏和喬越好不容易的重逢也不是一帆風順的,將該完善的完善了,該升級的升級了,喬越就將手機還給鬱夏。
鬱夏看了看,界麵好像簡潔了一些,她操作起來的確方便不少。彆的她也沒仔細研究,一邊將手機放回包裡,一邊調侃說:“我之前就感覺你這麼年輕厲害得不科學,這兩天才想明白是怎麼回事,阿越你本來就是做這個?”
喬越點頭。
看鬱夏一臉羨慕,喬越就知道她想岔了,說計算機這個東西,從很超前到很落後要習慣也是很困難的。像編寫程序,古早的時候非常複雜,一開始的程序就是直白的用0和1表示,因為太繁瑣,錯誤率很高,後來才出現了簡化的計算機語言。假如把現在的程序員丟去隻能用0和1表達的時代,絕大多數就不會寫程序了。喬越想說的是再先進的技術也得有硬件支撐,就比如他現在動動手指就能讓彭不成焦頭爛額,這放在八十年代就辦不到。
鬱夏好像聽懂了,又還糊塗著,看她眼神裡透露出迷惘,仿佛還寫著“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做什麼?”他就笑了。
喬越討好似的捏捏鬱夏白嫩的小爪子:“就比如學文學的,難免會接觸到古代文學這部分,詩詞歌賦文言文都會接觸;學法律也會有古代法製史……我們做這個的同樣會學習行業從誕生至今演變以及進化的過程。本來是當理論吸收,因為誰也不會去還原古早落後的設備來實現模擬操作,真正接觸到還得將理論變成可以實際操作的東西,這個過程要用點力氣。”
他說是挺麻煩,其實眼神裡熠熠生輝,看得出來本人玩得十分儘興。鬱夏就捧著臉頰笑吟吟說:“我就沒有這方麵的困難,比如你家養的寵物總鬨騰,它不聽話,你就把它帶到我這裡來,我可以和它溝通,開導它安慰它,我是專門做這個的。我們這行談不上硬件軟件,主要還是老天爺賞飯吃。”
喬越:……
難怪!
難怪貓貓狗狗總在和他搶老婆!
原來問題出在這裡。
知道真相以後喬越反而沒得到安慰,他有點慌,想到萬一回頭又穿了,去個超現實的修仙世界,那妖修不得上趕著做三兒變著法想綠他?
本來感覺能和老婆一起,咋穿都行,現在他收回這話,修仙不行,絕對不行。
兩人從小吃店出去,也沒什麼目的,就隨便轉轉。結果才走了沒幾步,就遇上熟人,幾個敗家子領著女朋友出來買買買。說女朋友還是抬舉她們,就是海市富二富三代群體裡最玩得開的幾個,帶著最近打得火熱的女伴出來散錢來了。
他們一行有七八個人,鬱夏和其中一個正好有個眼神交接,她沒認出這夥,看見跟沒看見似的,就要錯身過去,被那頭給叫住了。
“哎,等等!”
“你就是最近跟彭竟成打得火熱的那個?鬱小姐是?”
鬱夏停住腳步,轉身朝說話的人看去,她不接腔,對方還笑了,往前走一步說:“前兩個月見過一麵,鬱小姐忘了?我何彥。”
喬越最厭煩彆人用打量物品的眼神看他女朋友,而這幾個全踩了他的雷,他還沒搞出事情,結果人家先調侃起他了。就有個頭戴棒球帽的圍著他轉了半圈:“看著眼生,這位是……”
誰也沒想到,棒球帽小哥說完反倒讓同行的何彥截了話:“問彆人是誰之前你不會介紹介紹自己?沒看出人鬱小姐不認識你?”
“何哥說的是,鬱小姐能記住的也就是彭竟成這種豪門榮光青年才俊,哪記得我們這種敗家子?就是不知道他姓彭的是看上你的人還是看上你家錢了!”
棒球帽小哥又挨懟了,懟他的還是何彥。
“讓你客客氣氣做個自我介紹廢話這麼多?鬱小姐是給你奚落的?”說著他還替這沒眼力勁兒的配了個不是,“鬱小姐你彆跟他計較,他嘴欠。”
鬱夏忍耐了半天,終於第一次開口:“何先生說完了嗎?說完了我們先走一步,不打擾各位。”
這麼冷淡,這麼不給麵子,邊上幾個都吹起口哨來。
彆看何彥這會兒笑眯眯的,還挺講理,他這人心情好的時候賊好說話,可你難說她好心情能維持多久,經常是剛還在笑,轉身就給你開了瓢。海市這邊,何彥是誰也不敢招惹,因為他腦子有坑,他有病。這何家要說財力可能比萬鴻財團略差一點,他家背景深,在哪條道上都有人,所以說哪怕何彥再怎麼荒唐,圈子裡誰見了他都要給幾分臉麵。像鬱夏這種反應,就可以蓋章是不給臉了。
哥幾個吹口哨就是等著看好戲,沒想到啊,何彥沒發瘋,鬱夏走出去一步之後反而主動停下來,將兄弟幾個打量貨品的眼神學了個十成十,給他們上上下下看過一遍。
“建議你們沒事少出來轉悠,多上醫院看看,情況還沒嚴重到不可救藥,彆放棄治療。”
棒球帽小哥把帽子都扔了:“妞挺衝啊,有膽量!敢罵哥幾個!”
鬱夏又看了他一眼,說:“好心提醒你腎虛,怎麼罵你了?我看除了何先生你們幾個都去看看的好,該吃藥就吃藥,彆等拖壞了抱憾終身。”
喬越剛才就在琢磨怎麼回報他們,他嘴笨,吵嘴不行,乾架也不行,不然就送這幾個走上彭不成的老路,讓他們好生開心開心。正想著,就聽到這話,記起老婆上輩子是學醫的,接著嘴角就上揚起來。
他老婆真是個有醫德的好大夫,麵對這幾個還在好心勸解,說:“建議你們少熬夜,少吃點冰的涼的,最重要是減少為愛鼓掌的次數,多的就不說了,你上醫院去掛個號,聽醫生告訴你。”
鬱夏走之前還看了何彥一眼:“既然是兄弟,何先生彆隻顧著自己的身體健康,也該監督和幫助大家把腎補起來。”
鬱夏牽著喬越走了,等他倆走進旁邊一家商場,石化的棒球帽小哥才回過神來,他反手指著自己:“那妞說啥?她說我腎虧?”
兄弟幾個第一次讓個娘們氣得咬牙切齒,還說彭竟成能看上她?果然是在算計錢!
“該感謝她媽給她生成個女的,我不打女人。”
“這筆賬就記在姓彭的頭上,要不是他,咱會攔下這妞?”
哥們說完何彥點了點頭。
“何哥你也覺得我這話有道理?”
“你有個屁道理!我說會!我會攔著!老子提起彭竟成就是想搭個訕而已。”
“……啥意思?”
“意思就是鬱萬平這女兒挺漂亮的,多溫柔,多體貼,多善良,反正對老子胃口,誰也彆碰她。”
兄弟幾個懵了,拆開來每一句都聽得懂,合一起怎麼就不明白呢?“就她還溫柔?體貼?善良?何哥你又想挖彭竟成牆角?”
何彥剛才還笑得燦爛,聽到這話猛一下就把臉拉了下來。
剛才完全沉浸在溫柔善良裡麵,這會兒才想起還有姓彭的這回事,艸!
這筆賬回頭再和他計較,何彥丟了張卡給幾個女伴拿去刷,接著帶頭往步行街口去,看兄弟幾個傻愣著還說呢:“站這兒乾嘛?走啊。”
“不是?怎麼往回走?上哪兒去啊?”
“帶你們上醫院啊,沒聽見說腎虛?”
何彥就記得鬱夏說何先生彆隻顧著自己的健康,也要監督和幫助兄弟們……他把這話記在心裡了,當真把哥幾個坑進醫院。本來,除了姓何的誰都沒當真,就覺得鬱夏是變著法罵他們,檢查的結果堪稱慘烈。
拿到結果之後,他還把醫生的叮囑逐個記了下來,再然後將不幸腎虛的兄弟幾個送回家,還提醒他們彆不信邪,回去照辦。
將兄弟幾個全送回去以後,他吹著口哨回了家,心情彆提多美。回去才想起今兒搭了個訕,結果連電話號碼都沒要到,何彥轉身找上她媽。
“媽你認不認識楊紅梅?”
他媽在擺弄插花,一邊調整一邊回說:“見過幾次,怎麼了?”
“想讓你找個借口請她到我們家來玩玩。”
“我啊,和那群暴發戶沒什麼共同語言,玩不到一起。”
何彥往旁邊沙發上一坐,他雙手抱著頭,一雙腿直接撂在茶幾上。他媽正想讓他把腳放下去,坐也有個坐相,就聽見何彥說:“我看上鬱小姐了,想娶回家來給你做兒媳婦。”
他媽手一抖把花枝都折斷了,她也顧不得心疼,放下手裡這個活就坐到兒子身邊去。
“你看上的人還少了?你交過多少女朋友?這回又是怎麼回事?”
何太太正說呢,就看見兒子從兜裡摸出手機來,接著群發了一條分手信息。發完把手機丟他媽麵前:“還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