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鬱爸的電話已經是兩三天後, 這時鬱夏已經看到編劇新擬的故事情節, 還在斟酌, 放在旁邊的手機就響了。她看了一眼, 來電顯示是“爸”, 鬱夏想了想,拿起手機進房間去, 關上門, 坐在鋪著軟墊的飄窗上, 然後才接起來。
“爸?”
這些年往來太少, 鬱爸聽女兒說話都感覺陌生,他有點局促,含糊應了一聲,問鬱夏是在忙嗎?
鬱夏問他什麼事,打這通電話實際是想說鬱婕,老婆這陣子總抹眼淚, 說小夏和小寧都讀的985,難道就讓小婕念個墊底的三本?她以後怎麼辦?
偏偏大學是開不了後門的,至少他們這種家庭沒可能, 鬱爸沒法子,隻能厚著臉皮來找鬱夏, 想著大女兒都能半路當演員,還這麼紅,小婕人聰明,學一學總沒問題。
真正打通電話之後, 他又感覺難以啟齒,就把重點往後挪了挪,先提到鬱一寧,問:“寧寧是在你那邊?”
沒等鬱夏應答,他又念叨說:“這孩子真是叛逆期到了,很不聽話,剛回來就把家裡鬨得雞飛狗跳的,還說是名牌大學生,名牌大學就教他頂撞父母。”
鬱夏是有點佛係的,除非遇到看不懂臉色聽不懂人話的,她一般都比較客氣,不太會直接落人臉麵。
但這話,她聽著有氣。
“爸你彆怪我說話不中聽,我覺得小寧沒什麼不好,這孩子是有點彆扭,有時也紮人,但是壞德行沒有,聽得進話,學習也挺用功,挺體貼人。倒是爸……你是不是太關心鬱婕太忽視小寧了?”
鬱爸心裡有點虛,他提高點音量說:“你就聽鬱一寧瞎說,他都給你說了什麼?”
“還用他說什麼?他從出門之後直接來我這裡,在我公寓住了好幾天,家裡給他打過電話?問過他上哪兒去了?今天您打電話來真是來問小寧的?不見得。”
“小夏你聽我說,我知道你向著你媽,對你柳阿姨有偏見,但她是真把你當女兒把小寧當兒子看待。”
鬱夏漫不經心看著窗外,拿手指撥了撥紗簾,不想聽了才說:“您和您新太太的事,說真的我不是很有興趣,我早就成年了,親媽都能樣樣放心,不用後母事事操心。與其操心我這個已經出社會的繼女和人在985學業優秀的繼子,不如多把心思放在成績尷尬的親女兒身上,我衷心希望我異父異母的妹妹在柳阿姨的關心下能有飛躍式進步,不要讓彆人覺得柳阿姨為了關心我們姐弟連親女兒都不顧。”
那邊喘了半分鐘的粗氣,才問:“小夏你怎麼跟你弟弟一樣偏激?”
“您說笑呢?親姐弟能不一樣?我不想拿應付媒體那套來應付您,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
“爸,您當初和我媽離婚,我是判給我媽的,我們的確是劃不斷的親父女,但我對您後來娶的太太沒有責任,鬱婕她在外麵瘋玩的時候就該想到高考失利要麵對什麼,路是自己選的,不要指望彆人為你承擔後果,更彆奢求有誰會將你從泥潭裡拽出來,這個道理,幾年前我就明白了。”
“再告訴您一點,娛樂圈不是那麼好混的,不要隻看到成名之後的風光,也想想成名要付出什麼代價。”
鬱爸覺得鬱夏說的興許是沒錯,但是,鬱婕高考已經失利了,難道還能不管她?“你不是和喬家那個在談朋友?就不能給小婕一個機會?”
鬱夏低頭看了看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指甲,笑了,她笑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和喬越公開戀情的時候,我媽人在海邊度假,還特地打了電話來,說我和誰談戀愛她都不管,隻要是真心實意喜歡,還有就是提醒我說要好好保護自己,把眼睛放亮點。怎麼您就隻能想到讓我去求求我的男朋友,給你高考失利的繼女一個機會,我有點好奇,您把我當成什麼了?把我置於什麼位置?”
……
這通電話從接起來到掛斷,鬱爸就沒一分鐘爽快,在麵對鬱一寧的時候他惱羞成怒還能開罵,麵對鬱夏,他就是天然心虛。
鬱夏很像她奶奶,說話一樣是慢條斯理的,也聽不出有多生氣,就是總能戳到你最想掩蓋最羞恥的部分,非常紮心。
人嘛,難免偏心,鬱爸也知道他對鬱夏和鬱一寧有些疏忽,也是因為鬱夏常年不在身邊,鬱一寧什麼都不要他管不聽他的。
相比較而言,鬱婕貼心多了,總是嘰嘰喳喳說話,家裡有她就很熱鬨,她又會撒嬌,怎麼能不招人疼?
鬱婕這個分數,人家說比較好就是去讀幼教或者衛校,這兩樣都適合女生。可她都沒興趣,也不止是興趣的原因,鬱婕個性活潑,不夠細心也不夠耐心,學這個夠嗆。
她自己就想跟鬱夏一樣,進娛樂圈,鬱爸想了想,這活潑勁兒這表現欲,上電視是挺好的。
想著鬱夏在圈子裡這麼多年,總歸有點門路,替妹子打點打點不就成了?他這才打了這通電話,結果,幾個來回下來他被說得無地自容。
一直以來,鬱爸對外都說前妻不好,前妻不負責任不管女兒,怎麼女兒反過來說他不是,說他娶了新太太就當了後爹?
他強忍著羞恥感最後提了一嘴,讓鬱夏幫幫忙。
鬱夏就跟聾了沒聽見一樣,說:“既然爸沒彆的事,那我先掛了,背劇本呢,挺忙的。您多保重,我這邊有朋友去C省拍戲,帶了幾兩蟲草回來,我給您寄去,抗癌防老補肺腎的,吃點沒壞處,那我掛了。”
鬱夏看著手機屏幕上的五分半,這通電話講得還挺久,她拿著手機站起來,準備開臥室門出去,就發現鬱一寧坐在門口。
“小寧怎麼坐這兒?”鬱夏一邊問,又彎下腰來捏捏他有點嬰兒肥的臉,鬱一寧氣鼓鼓的,憋了好一會兒才說,“是不是爸給你打電話了?姐你還特地躲著我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