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夏他們已經好多天沒邀請過外人進家門, 卻為這一小隊軍人破了例。也是看他們身姿挺拔神色堅毅朗朗正直,又聽說是特地趕來接喬越入住安全區的,鬱夏才讓毛團讓開些, 放人進來。
來的這一隊也不是普通的兵,是經過艱苦訓練為國家執行特彆任務的, 進化之後實力強悍, 他們進門之後先掃視一眼, 發現這位喬先生的處境完全不像上麵預估的那麼艱難, 他都不用誰營救。
他彆墅周圍鏟得乾乾淨淨連根草也沒長, 屋裡哪怕和末日到前來不能比, 相較彆家實在清爽。喬越抱臂而立,正在打量這幾人,至於鬱夏,她招呼幾人隨便坐, 問他們喝水嗎?
要是和平年代, 有客人進門至少也要拿出水果來招待, 現在不成了, 看他們嘴唇乾裂得不像話, 鬱夏才那麼問了一句,聽到水字,就有人喉結輕輕滾了滾,想喝, 又想到如今取水之艱難,帶頭的道了聲謝說不用。
這天氣, 脫水要命,鬱夏再一次招呼他們坐,她取出放灶上燒的老式水壺,舀上水,提上二樓陽台。這光照條件,用光能灶燒水做飯快得很,壺裡的水沒多會兒就開了,鬱夏從二樓上喊了喬越一聲,讓他放上隔熱墊,吳芳本來照著女婿教她的在練身手,這會兒也過來幫忙:“夏夏你讓開點,媽來提,彆燙著你。”
想想吳芳那力氣,鬱夏沒爭,她先一步下樓去翻出玻璃杯,往每個杯子裡扔了兩朵菊花,吳芳提著水壺下來順手把幾杯全滿上,看還剩下一半水,就把壺放在隔熱墊上。
“剛燒開的,還燙,涼會兒喝正好,就先說正事。”
當兵的沒坐他家沙發,他們或坐或蹲在客廳,伴著清香四溢的菊花茶說起這次任務,順便把本市的情況告知喬越。彆墅區裡住的都是有錢人,平常水果零食飲料一堆堆買,冰箱裡也凍著不少牛羊肉排骨海鮮,吃的都比較多,為一口吃鬨出人命的少,外麵就殘酷多了。
哪怕提前預告了好多天,各家或多或少都做了準備,真正卯起來囤糧的少,大多就是買幾袋米放著,再搬兩箱泡麵餅乾,買點乾麵粉絲。開頭兩天還成,斷電斷水之後多少人是守著米麵餓肚子,他們被逼無奈上彆人家借,借不到就出去搜,出去搶。
一切的道德底線都是在生命無憂這個前提之下,都要餓死了他還有什麼乾不出?
外麵挺亂的,不僅有進化之後的動植物在收割生命,為一口吃打得頭破血流的也不少見,軍隊和警察力量還是太有限了,需要他們做的事都堆成小山,領導們合計之下認為通過巡邏來維護治安已經不可取,亡命之徒你沒法約束,就隻能加快安全區的清理,現在以市醫院為中心清理出一大片,圈定為安全區,清理的步伐沒停下來,安全區的範圍也在逐漸擴大,他們有信心遲早能奪回城市,這就是現狀。
人口方麵是折損了不少,也還剩下挺多。
“以醫院為中心是考慮到後麵可能出現病變,醫療設施設備必須保全,凡事有利就有弊,現在用水是真的困難,打回來就不容易,飲用之前還要經過處理,安全區裡每人每天能領到的水隻不過幾百毫升,勉強夠飲。”
如今這個天氣,五百毫升其實也稱不上夠,大概隻能保證不脫水而已,他們當兵的每天都有任務在身,能分得多一點,也就隻多一點。
說話的空檔,菊花茶涼一點了,鬱夏看他們都不伸手拿,就端起來一杯杯給大家遞過去。
“彆的沒有,喝水管夠,你們多喝點。”
末日到來之前,有幾個人珍惜過水?現在卻都小心翼翼端著杯子,生怕灑出來一滴,哪怕渴極了,他們也不敢大口灌,都慢慢在品。
鬱夏笑了笑,說:“真不用這麼客氣,這一壺是為你們燒的,乾著也沒法執行任務是不是?”鬱夏那模樣實在好看,笑起來能叫人晃神,也是這幾個當兵的心誌堅定,隻感覺喬先生的老婆好看得不像人,彆的想法並不敢有。那隊長提了一句,說待會兒出去讓鬱小姐把口罩帶上,如今世道變了,很多人心也黑了,過分漂亮容易招來麻煩。
鬱夏謝過他好意,倒是喬越,他挑了挑眉:“你是準備現在立刻馬上帶我們去安全區?”
“是的,國家需要喬先生的智慧,也需要您太太的專業能力。您可以放心,搬過去之後您能分到一套房,上麵給科研以及醫療人員的待遇是非常好的。”
“非常好是指普通人每天能分五百毫升水,我們能分一千?他們一袋泡麵,我們兩袋?不說這個,給分一套房我家這麼多人口住不下,我這些東西也放不下,我不走。”
聽他這麼說,眾人還扭頭環視一眼,不明白哪有很多人?不就一家三口?
就聽見鬱夏喊了聲飯團,不知道在哪兒打瞌睡的肥貓翻身爬起來,邁開短腿兒小跑來主人身邊。
“喵嗚?”
鬱夏伸手將靠在她腳邊的飯團抱起來,讓它正麵朝向那些個兵:“這個是飯團,門口那個是毛團,我還養了隻鳥,名字叫馬爾福,它出去了還沒回來。”
正說著,金雕就回來了,它降落在前麵院子裡,爪子上抓了兩隻特肥溜的雞,它衝屋裡叫了一聲,鬱夏立馬起身去看情況,幾個當兵的走到窗邊,往外一看——
這特麼也叫養了隻鳥???
這隻每天提著鐵皮水桶飛來飛去的金雕竟然是喬越他老婆養的???
他們看著站起來比人還高的金雕衝大美人獻寶,鬱夏看一眼已經斷氣那兩隻肥雞,衝屋裡喊了一聲:“媽,媽你來幫幫我,收拾收拾今晚吃雞。”
吳芳跟出來看了看,哎喲這雞真肥!一隻得有十幾斤重!
“可惜咱家沒菜了,要是有萵筍頭或者土豆一塊兒燒你說多香!”
金雕剛還在得意,這會兒偏著頭一臉疑惑瞅著鬱夏,它以為兩人遺憾的是分量太少,就往旁邊讓了幾步撲騰著又飛走了。本市郊外果園、蔬菜基地包括養殖場都有,有本事闖出去的話能找到許多吃的。金雕又去了一趟,這回目的性特強,沒多會兒就回來了,又扔下兩隻更肥的來。
手上的還在拔毛,又來兩隻斷氣的肥雞,鬱夏摸摸馬爾福脖子上的毛說夠吃了很夠吃了,讓它自個兒玩去。
四隻肥雞,除毛除內臟都能剩下五十斤肉,這天氣肉和菜又放不住,怎麼辦?鬱夏回身請當兵的留下吃飯,還去翻了兩包乾香菇出來,泡上水,泡好出去收拾雞去了,任喬越和他們商談。
反正她能想到的喬越都能想到,她想不到的喬越也能想到,在這方麵完全可以放心。
喬越這人,就是日常不要臉,但他說的也不是沒道理。想想看,我日子過得好好的,要多舒坦有多舒坦,你突然衝過來說來救我,讓我收拾收拾跟你去安全區住破房子喝西北風……那你還是彆救我了,由我自生自滅去。
當兵的眼睜睜看著吳芳又去燒了一大鍋水來燙雞毛,看著那水,他們都心痛。
現在這幾人也把情況搞明白了,喬越他老婆應該是進化出了和飛禽走獸溝通的能力,靠著家裡養的兩隻寵物以及後來這隻金雕他們要吃的有吃的要水有水,什麼也不缺。
要他扔下好日子不過跑去安全區受罪,人家不同意太正常了。
“國家真的很需要你,喬先生。”
“我也很樂意為國家效力,我給你兩個解決方案,要麼你們上安全區找個和我家差不多的房子,幫我把這些設備全搬過去,我就跟你走。要不你們從我家這邊再開個安全區,我們這片也有大型商場也有醫院具備清理價值。”喬越記得他們說的是準備將安全區一點點擴大,最後爭取能把整個市區都清理出來,這樣的話兵分兩路也沒關係。
當兵的是奉命來辦事,不敢擅作主張,說要回去請示上級,他們說著就準備走,喬越把人叫住:“吃飽了再走啊,著什麼急?我說你們應該啃了幾天壓縮餅乾能量棒了?不想吃肉?”
肉這個字真是不能提,現在就沒幾個能吃飽的,本來就半饑半飽,聽到這話就忍不住想咕咚咕咚咽口水。
就有人偷偷瞄了一眼正在處理的肥雞,回頭滿含期待看著隊長。
隊長也在掙紮。
不想吃嗎?想。
“正事要緊,我們先走了,喬先生注意安全,上麵有說法我們再來。”
這職業精神感天動地啊!
鬱夏燙著雞毛旁聽了幾句,都忍不住感動了,她提著收拾到一半的肥雞站起來,說:“要不你們先把小區裡其他人護送進安全區,再把我們的提議告知上級,然後回來保護我們。保護期間吃喝我們負擔,當然不是白吃,你們得幫忙做事。”
喬越早想搜羅些設備回來自己改裝組建,這個活就是太繁瑣,他一個人做起來慢。丈母娘就跟拆遷隊一樣,讓她幫這種忙是越幫越忙,鬱夏倒是可以,可她身上事不少,那些寵物都是她約束著,她教規矩,她給安排活,她哪有精力給喬越搭把手?
基於此,請幾人幫忙挺有必要,鬱夏還想把彆墅的房頂改一改,最大限度把光能利用起來,前院也可以利用起來,這麼大片空地總能砌兩個清洗台,這樣馬爾福再弄回雞啊兔也方便收拾。
當兵皺眉,他們沒看出喬越哪裡需要保護。
“我計劃建個研究室,需要人手幫忙。說是保護,實際是要你們幫我去弄設備弄配件,這活動物做不了,人才能做。你去告訴你上級,說我申請你們協助。”喬越覺得那邊答應的幾率非常高,派人手去保護科研人員本來就再正常不過了,彆的研究員都不給負擔吃喝,他這邊給,憑什麼不同意?
這幾人最終被喬越給說服了,決定先把彆墅區的住戶送進安全區,再把喬越的意思傳達給上級。
在本市,喬越可以說是分量最重的研究員,本來出事的時候他應該和同事們一起待在研究院,巧的是,他剛做出個階段性成果,難得休幾天假。
也幸好他在休假,他工作的研究院位置很偏,周圍綠化條件特好,救援工作根本沒法展開。軍方損失不起這批人才,明知危險重重還是去救了,他們折損了許多人手,最終救回來的不過四五人,這幾個人還是做助手的多,不會主持工作,難挑大梁。
問他們怎樣才能儘快展開研究,他們提到一個人,就是喬越。又給寫了個住址,讓上麵趕緊派人去,說喬越是天才人物,他老婆還是醫務人員,醫科高材生,出事前在醫學院任教。
末日降臨這麼多天,都覺得喬越幸存幾率不大,萬萬沒想到他活得這麼好。
眼瞧著留下他也不會出事,這小區裡其他住戶又催起來,那隊長就行了個禮準備回去複命。
“都背著水壺呢?滿上再走。”
“辦完事早點回來,今晚先吃個飽再給你們分配任務。”
就有小弟模樣的老老實實點頭,剛點完便挨了隊長的訓,那隊長也是死腦筋,說要看上級安排。
“你們上級哪養得起那麼多兵?巴不得我們接手你信不信?”
“趕緊把水滿上走,再不走外頭那些要鬨到我們家門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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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喬越這邊喝了一肚子水,哪怕喝水不頂餓,這一隊兵還是感覺舒服多了,之前嘴唇都要乾裂開,這會兒已經緩過勁兒來。他們在臨時清理出的空地上問人都到齊了沒有?看差不多就準備走。
有人問:“喬越和他老婆還有他丈母娘呢?不一起?”
當兵的沒回答。
過了一會兒又有人問,那隊長才說:“與你們無關,不要多嘴。”
都覺得走了之後就不會再回來,各家把能帶的全帶上了,包括沒吃完的米麵乾糧以及日用品衣服涼席……出來之後發現這些當兵的就沒派多餘的車,前麵是挖掘機開路,然後兩輛軍車跟上,一輛是他們自己的,一輛是預留給喬越的。
彆墅區這邊條件好,人口密度稀,幸存者比例相對大,這麼多人兩輛車哪坐得下?當兵的把他們那車都讓了出來,讓這些人把分量重不方便扛的東西放上去,所有人小跑前進。
還沒跑出彆墅區,就有人抱怨起來。
又感覺累,又怕半路上被進化之後的動植物偷襲。
“我都兩天沒吃什麼,餓得手軟腳軟跑不動,你們讓我上車!”
“讓我媽上車啊,我媽都六十多歲了,還要跟著跑去市醫院那邊?”
“來救援就不知道多派幾輛車嗎?”
“……”
當兵的一句話沒接,跟著車子悶頭跑,跑一段催促一遍,讓後麵的趕緊跟上,沒人會停下來等,掉隊了就自己去安全區。
聽到這話,後麵的罵聲更響亮了。
“這心腸也太黑了!你們哪個部隊的?等到了安全區我要去舉報你們!”
這下好了,當兵的連催都懶得再催,他們這趟出來的任務隻是接喬越進安全區,營救這些人本來也是順便,都不想跑就留下來給進化之後的動植物加餐,如今什麼世道?來救你還得多開幾輛車?哪有那麼多車?
不去搭理他們,這些人跑得反而快多了,怕掉隊,也不敢再開口抱>>
怨,都省著體力希望能活到安全區。
安全區啊,那是所有人心裡唯一的指望,覺得進去之後就有軍隊保護有水和食物供應,能活下來。
從前開車出門都沒覺得本市有多大,也不覺得綠化做得有多好,如今跑起來才發覺從自家到市醫院距離真遠,跑了半個小時還沒出區。
“你們選的這是什麼路?繞這麼遠?”
“走寶合大道啊,那邊去市醫院近多了,繞一倍遠是要累死誰?”
當兵的也快給這些人煩死了。
能抄近路誰不知道抄近路?為什麼繞遠?不就是想避開花鳥一條街?那邊太危險了。和這些人沒法解釋,說什麼都多餘,當兵的也是耗著體能在跑,他們有驚無險回了安全區,這趟跑了兩個多小時。一進安全區,就有人直接暈了,沒暈的也坐在地上大喘氣,緩過來的立刻就要爬上軍車去拿自己的東西,拿上準備登記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