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吉不解,“怎麼了?你要反悔?”
枝秀抿了抿嘴,“不是。這魚太小了,要是魚刺卡到那些官爺的喉嚨就不好了。你們還是去買大魚吧。”
枝秀旁邊的幾個男娃憤怒地瞪著她。她是不是傻啊?人家都打算買了,她居然不賣。
大吉目呆呆看了枝秀好一會兒,直把枝秀看得小臉冒煙,他才收回目光。
大利經她這麼提醒,也覺得有道理,“哎呀,咱們之前竟沒想到呢。”
那些官爺可是金貴人,要是真出事,他們罪過可就大了。
大吉到底不敢冒險,謝了枝秀的好意,“多謝你了。”
枝秀笑笑。
大吉大利徑直往大莊村跑,一個去買魚,一個去買豆腐。
回村時,兩人路過河渠,發現枝秀他們已經回家了。
大吉捧著手心裡的三文錢,剛剛他急著去買魚,忘了枝秀拒絕賣他魚,她的夥伴們肯定會埋怨她,不由懊悔自己沒幫她說幾句好話。
他原本還想用這三文錢買幾條小魚呢,讓對方彆怪枝秀。沒想到他們已經走了。
大吉懊惱不已,大利心粗,沒體會到哥哥的心情,他現在擔心有人搶他豆腐,不由催促道,“大哥,快走吧。”
大吉歎了口氣,追了上去。
回了小莊村,兩人將買來的東西交給李秀琴。
李秀琴向來不吝嗇稱讚孩子,當即誇兩人能乾,大吉大利臉色羞得通紅,但那份自豪的神情卻是明晃晃寫在臉上的。
大丫二丫瞧見,羨慕得不行。要是她們再長幾歲就好了,二嬸肯定也會讓她們買東西的。
劉翠花見她誇個不停,擔心兩個兒子驕傲,沒好氣道,“就個跑腿買東西而已,是個人都能做。你看看你把他們都誇成花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大吉大利笑臉立時垮了下來。
這世上總有一些父母喜歡打擊自己的孩子,還認為是為他們好
,實際上這樣做不僅不會讓他們變好,反而會讓孩子產生自卑。
李秀琴趁劉翠花不注意,衝大吉大利翹了個大拇指,無聲道,“你們很棒!”
兩個孩子撓頭傻笑,勾肩搭背出了灶房。
劉翠花幫著切菜,大丫幫忙燒火,李秀琴負責炒菜。沒一會兒就做了五六樣。
以添茶為由,林滿堂過來灶房看菜色。瞅了眼炒好的菜,他當即就誇道,“媳婦,你真能乾”。
這兩人也不背著人,大丫羞得小臉通紅,劉翠花老臉通紅,輕咳一聲,提醒道,“這屋裡還有孩子呐。”
林滿堂一怔,他好像也沒乾啥啊?
李秀琴炒好一盤菜,下巴點了下院子裡的那些囚犯,“給他們吃什麼呀?”
林滿堂想了想,“兩個素菜再配高粱飯,吃不飽再給他們添吧。”
總不可能讓這些囚犯吃得跟衙役一樣好,那才是得罪人呢。
李秀琴點了點頭,林滿堂舀了一碗開水就出去了。
劉翠花嘀咕,“那些是囚犯,你還給他們吃菜,你錢多燒得呀。”
李秀琴無奈了,“可他們出了大力,把我們把條石從大老遠地方運過來。要是不讓他們吃飽,有些過意不去。”
再說了,都是當季的蔬菜,也沒有肉,真不至於。
劉翠花不以為然,“那又怎麼樣。又不是我們讓他們乾的,是那些官爺。”
李秀琴見說不通,所幸閉嘴了。
飯菜做好後,林滿堂過來端菜。
等堂屋那些人都吃上了,李秀琴開始給囚犯們盛飯,劉翠花不敢靠近囚犯,那一個個穿得那麼邋遢,胡子拉碴,瞧著就怪瘮人的。
李秀琴也沒勉強,正要將飯菜端過去,林滿堂從外麵走進來,“我來送吧”。
彆看這些犯人瞧著怪可憐,但是這些人已經犯過案,那就證明這些人曾經有過不理智的行為。要是真有那不怕死的,哢他媳婦的油,他能惡心死。所以他就不得不防。
李秀琴也沒跟他搶。
囚犯見林滿堂端飯過來,立刻將他團團圍住。見碗裡還準備了菜,眼睛一亮,接過筷子,迫不及待往嘴裡扒飯。
這裡麵有個囚犯卻一動不動,坐在地上,半垂著頭。
林滿堂也沒多想,親自將碗筷放他手裡,“要是
不夠吃,鍋裡還有。”
說完,他就進了堂屋。
那囚犯看著他毫不留戀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來的路上,他還在糾結,要是林子認出了他,會不會看不起他?原來人家根本就沒認出他。
一頓好吃好喝招待,衙役押著囚犯離開了小莊村。
條石運來後,林滿堂去請了打井隊過來挖冰窖。
打井師傅這次明顯比上次積極,一路上都在念叨林家飯菜香,尤其是紅燒小雜魚。這一個月沒吃,饞得不行。
林滿堂到了家,當即就叫李秀琴做這個菜。
打井師傅笑眯了眼,李秀琴無奈,隻能叫林曉去買魚。
女孩子乾什麼都想一起,林曉也是如此,叫兩個姐姐陪她一塊去,三個女娃蹦蹦跳跳出了家門,沒一會兒,大吉大利也從院裡衝來,嘴裡還振振有詞,“你們三個小屁孩,去那麼遠的地方太危險了,我倆也去,好保護你們。”
林曉三人麵麵相覷。
大丫掐腰,怒目而視,“大哥,你說誰是小屁孩呢?”
二丫也覺得自己被侮辱了,氣惱地瞪著兩個哥哥。
“你們本來就是小屁孩!”大吉大利甩了甩頭,雄赳赳氣昂昂從三人麵前走過,好像兩隻鬥勝的公雞。
林曉目瞪口呆。這什麼情況?昨天還是曉曉,今天怎麼就成小屁孩了?
大丫攬著林曉的胳膊,“彆搭理他們,一天天竟抽風。光長個子不長腦子。”
這話那叫一個不客氣。二丫唯姐姐馬首是瞻,連連點頭。
三個姑娘繼續往前走,到了村口,又見大吉大利用熟悉的口吻叫其他孩子一口一句“小屁孩”。
都是一塊玩到大的,其中還有幾個比大吉還大了半歲,聽到他這副語氣,當然不樂意了,“你說誰小屁孩呢?”
大吉抱著胳膊,“說你呢!”他斜著眼角,老神在在道,“長這麼大,都沒買過東西,你還說你不是小屁孩?”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這麼奇怪。
在大人看來,年齡到了,就是大人了。
但在孩子看來,你做了大人能乾的事兒,才叫大人。比如拿錢買東西。
在幾個孩子氣憤的目光中,大吉大利勾肩搭背追上大丫三個,“哎,你們等等我們。”
跑了一段,大丫停
下,斜睨大哥二哥一眼,“曉曉早就買過東西了。她都沒說你是‘小屁孩’,你們太壞了,我不跟你們玩了。”
大吉大利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一抹心虛。
“那……那我們不說曉曉。”
林曉搖頭,“小屁孩太不好聽了。你以後還是彆叫大家小屁孩了。”
大吉打著哈哈,顧左右而言他,“曉曉啊,二嬸每個月給你二十文,你花得完嗎?”
林曉還沒來得及回答,大丫掐腰衝他呸了一口,“怎麼地,你還想幫她花啊?你要不要臉啦?”
大吉漲紅著臉,“我沒……我沒有。我就是問問。”
林曉搖頭,“我沒什麼可買的。”
她想買的東西,大部分爹娘都會給她買好。而她爹娘買不起的東西,她也買不起。
大吉張了張嘴,“怎麼會沒有可買的呢?咱們集上賣很多好玩的,比如陀螺,一鞭子抽下去,陀螺就能轉個不停……”
他張牙舞爪比劃了半天,這拚命想要推銷的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貨郎呢。
林曉不為所動,“不好玩,沒意思。”
好歹從後世而來,這種小兒科,根本提不起她半點興致。
大吉說得半天,嘴都乾了,就被林曉輕飄飄一句話否決了。
大丫噗嗤一聲,指著他幸災樂禍笑話他,“哈哈!你活該!”
大吉氣惱地瞪了她一眼,尤不死心,“曉曉,真的,你信哥,陀螺可好玩了。”
林曉從小到大就很好學,這份好學體現在方方麵麵。
她小時候喜歡各種玩具,她爹娘也寵著她,玩具拿回來,父母教會她怎麼玩,下一秒她就是把那玩具拆開來,看看裡麵是什麼構造。
那時候年紀小,拆過之後,至少有一大半裝不回去。裝不回去,她就犯撅,不吃不喝,非要待在屋裡把它裝回去,才肯出來。
這世上有修表的,修電腦的,修手機的,但是從來沒聽說有修玩具的。
所以林滿堂夫妻學乖了,給女兒買玩具一定要買三份,多拆幾次,說不定她就知道怎麼裝回去了。
林曉背著手,用大人的口吻道,“大吉哥,你都十五了,馬上都要娶媳婦的人了,怎麼還想著玩呢?”
一句話鬨得大吉紅了臉。
看到親大
哥吃癟,兩個“小屁孩”終於解氣了,“該!就該曉曉收拾你!”
大吉幽怨地看了眼林曉,這個妹妹居然覺得陀螺不好玩,真是太傻了。
一行四人到了月沙河,沒有發現他們捕魚。
大吉想到昨天的事兒,“要不然咱們去他們家吧。”他指著不遠處的軍田村,“他們應該就住那兒。”
現在還不是飯點,叫人過來捕,倒是還來得及。
林曉點頭,月沙河沒有橋,他們必須從山腳繞到對麵。
大吉大利精力旺盛,嫌棄三人走路太慢,往前跑了幾步,衝她們道,“我們先去找人,你們在後麵慢慢走吧。”
說著,一溜煙跑了。
林曉三人繞過對麵,遠遠就看到大吉大利帶著三個孩子回來了。
除了枝秀,剩下的兩個,她都不認識,好像不是之前她見過的那幾個。這兩人個頭明顯要高一截。
枝秀眼睛紅腫,好像哭過。
趁那兩個孩子下河,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河麵,大吉靠近林曉,小聲把昨天發生的事跟她說了一遍,末了又道,“我們剛剛進村,她爹罰她不許吃飯呢。”
林曉點點頭,走到枝秀身邊,問道,“你還好吧?”
枝秀抿了抿嘴,“好。”見林曉麵露擔憂,若無其事笑道,“你們彆擔心,我沒事兒。我爹也是想堵住其他人的口。他昨晚偷偷給我塞了兩個窩頭。我不餓呢。”
林曉鬆了一口氣。
逮完魚,枝秀興奮得拍著巴掌,“還是我大哥二哥會逮魚。這魚大多了。”
被妹妹誇,兩個男娃不好意思地撓頭傻笑。
這次魚大些,林曉比之前多給了兩文錢。
許是夥食好的緣故,打井隊乾活很儘心,冰窖和地窖挖了大概有七八天,終於弄完。
林曉除了每天幫忙買魚,燒火,其餘時間就跟著哥哥姐姐摘野果或是在村口聽人嘮嗑。
因為“小屁孩”事件,不少男孩子鬨著也要“幫”大人買東西。
當父母的到底還是心疼孩子,就每人給了幾文錢讓他們到大莊村打醬油,買粗鹽或是買豆腐。
當他們買完東西,就會指著那些沒買過東西的孩子,將小屁孩這個稱呼甩給他們。
而大吉大利這兩個始作俑者,被兩個妹妹教訓,早就不敢再用這個詞形容她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