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林曉頭一次來枝秀家,土坯房隻比她高那麼一點點,門也搭得很矮,大人進去都得彎腰才能進去。她這樣倒是剛剛好。
枝秀正在家裡縫補衣服,坐牢這幾天,挨了打,她的衣服差點被扯成碎布條。可她也沒錢買布,隻能用針縫。
林曉兩人進來時擋了屋內大部分光,枝秀以為家人回來了,剛要起身,卻發現來人是林曉和喜鵲。
她有些詫異,趕緊請她們進屋,“你們怎麼來了?”
林曉四下看了看。
枝秀有些窘迫,她家屋子很小,大部分東西都堆在屋裡,堆得到處都是。
但是她連個像樣的凳子都找不著,隻能找了兩塊石頭,鋪了點乾草讓兩人坐下。
林曉也不嫌棄,將帶來的糧食遞過來,“我娘讓我送些糧食過來。你在牢裡都是因為我才被那些人打。太過意不去了。”
枝秀一怔,搖頭失笑,“都是小事兒,再說,我也要吃啊。哪值當你送來這麼多糧食。”
林曉苦著臉,“我娘讓我送來的。要是我沒完成任務,她回去該批評我不會辦事了。你就收著吧。”
枝秀這才沒有拒絕,林曉裝作不經意問,“枝秀,你兩個哥哥這次會參加科舉吧?”
枝秀愣了下,搖頭,“不是。一次隻能參加一人。”
林曉恍然,軍戶村每戶隻能出一個秀才。自然考試名額也隻能有一個。
“你大哥要是考上秀才,你打算怎麼辦啊?”
枝秀停下手裡的動作,針在頭皮上劃了劃,側頭看著她,“什麼怎麼辦?”
“你也不小了吧?”不像彆的姑娘家,林曉提起這事完全沒有女孩家的嬌羞,就像談一件正事那樣認真,“你想過自己的未來嗎?”
枝秀怔了怔,“大概會嫁人吧。等我嫁出去,家裡也能少拋費些糧食。”
林曉捧著臉笑,“那你想嫁到什麼樣的人家?我娘說要送你一副嫁妝呢。”
一副嫁妝,那得多少錢啊,枝秀唬了一跳,忙擺手拒絕,“這可使不得。我也沒做什麼啊。哪能收這麼貴重的東西。”
“誰說沒有。我是我娘的命根子。你照顧了我,我娘感激你。她給你,你就收著吧。她這人不能欠彆人東
西,要不然她夜裡會睡不著覺。你不如好好想想怎麼用這份嫁妝挑個好點的人家。”
軍戶村的姑娘嫁不到好人家,其實她們軍戶的身份隻占一小半。最關鍵的地方是她們沒嫁妝。
林曉希望枝秀能嫁個好人家。
枝秀抿了抿嘴,似乎想到什麼,臉頰微紅。
外麵傳來一串哨子聲。
枝秀回神,“他們要回來了。”
林曉不好與那麼多人打照麵,帶著喜鵲告辭離開了。
等兩人一走,屋後走出來劉本忠,他本來是回來拿東西的,剛好聽到兩人的談話。
想到女兒將有一副嫁妝,劉本忠心裡一陣熱呼。他女兒有了這副嫁妝,完全可以挑個好人家啊。
軍戶村跟彆的村子不一樣。
彆的村子都秉持重男輕女的原則。軍戶村的男丁們生下來就是上戰場的命。能夠活下來那都是屈指可數。
所以軍戶村的男人女人都希望生女兒。
女兒不用上戰場,要是能給女兒尋個好人家,將來時不時也能回來看看他們。
劉本忠對唯一的女兒枝秀那是相當疼愛的。甚至這份疼愛壓過兩個兒子。
當女兒為了兩個哥哥拚命攢錢,他明麵上答應了,卻也憂心女兒將來的婚事。
本來軍戶村就不好嫁人,女兒還曬得那麼黑,就更難找了。
現在可好了,有人願意出嫁妝,他閨女將來能嫁個好人家了。
劉本忠進屋,枝秀正打開糧食準備將它們往麵缸裡倒,打開一瞧居然是白麵。
這麼細的白麵,枝秀打出生起就沒吃過。唯一唾手可得的機會還是被人抓進宅子裡的那次。
那時滿桌子好菜,她隻顧上吃那些大魚大肉,根本沒顧上吃白麵。
她情不自禁用手指沾了點麵粉往嘴裡放,細膩的口感,醇厚的麥香,要是做成白麵饅頭,那得好吃到舌頭都能吞下來了吧?
劉本忠正好從外麵進來,直接撞個正著,枝秀就像做錯事的孩子,趕緊將手指往身後藏,尷尬地低下頭,“爹?”
劉本忠看了眼糧袋,一顆心越發酸脹,“枝秀啊?”
枝秀上前將糧袋重新紮好,這麼細的白麵能換好些粗糧。換完糧食,她爹也能跟著吃一頓飽飯了。
劉本忠見女兒這動作,顯然也猜到她
的打算,忙按住糧袋,“枝秀啊?”
枝秀抬頭,不解地看著她爹,“啊?”
“你要是想吃,就做一回吧。”劉本忠歎氣,都是他沒用,如果他不是軍戶,他女兒也不會連白麵都沒吃過了。
枝秀若無其事搖頭,“爹,不用了。我就是看看這白麵怎麼樣。”
女兒從小主意就大,劉本忠也拿她沒辦法,他忙岔開話題,“剛剛林曉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枝秀抬頭,也沒當一回事,聽到就聽到唄。
劉本忠見女兒不上心,有些急了,“你也不小了,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婚事了。爹沒能耐,沒辦法替你找個好人家。不如就托林曉娘給你尋個好人家吧。”
枝秀擰眉,“爹?大哥二哥還沒科舉呢?”
劉本忠擺手,“我也不是讓你現在就嫁。就是先尋一個。”
枝秀抿了抿嘴,“爹,不如等大哥考完吧。要是他能考上秀才,那我能挑的人家也多一些。”
像她這種沒有嫁妝的軍戶姑娘想嫁給農戶,就隻能挑那些窮苦人家,可那樣的人家嫁過去也是受苦。還不如等她哥哥考上秀才,她挑個好人家。男方看在她哥的份上也能對她高看一眼,不會可著勁兒虐待她,她日子也能過得舒服點兒。
劉本忠一愣,也對啊,大兒子要是真中了秀才,那他閨女就有了依靠,再有林曉娘給的嫁妝,那跟農戶姑娘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憨厚的臉上帶了些笑容,“行,就聽你的。”
不說枝秀這邊,就說林曉。
她回了家,想起一事,當初她可是說好了要給老叫花子重新蓋間屋子。做人要言而有信。
李秀琴哪肯放女兒進城。
女兒剛找回來,李秀琴還心有餘悸,一晚都要跑好幾趟到女兒那屋,生怕她又被人抓去,但是女兒說那老叫花子沒有棚子遮風擋雨,要是因此凍死,那她就是罪人了。
於是李秀琴就親自叫了林福全請他去縣城一趟,找到那個巷子,買些磚幫忙壘一間小屋。
林福全自是滿口答應。
誰知他很快就回來了,而且還帶回一句話,“那老叫花子讓你們親自幫他壘。”
李秀琴一呆,“為什麼非要我們壘?”
林福全記性不太好,沒辦法把老叫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