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滿堂就帶著女兒寫的兩本書去縣城,林福全也一塊跟去了。
辦喜事的吉日,林滿堂在府城寫帖子就已經定下來了,他是來邀請老叫花子喝酒的。
一路上林福全都在嘀咕老叫花子算得有多準。
林滿堂本來就信這個,自然也很好奇,決定去過書肆跟大哥一塊去見那老叫花子。
兩人到了縣城最大的一家書肆。
書店掌櫃翻開上麵那本,發現居然是白話文,抽了抽嘴角,“這位郎君,不是我不印這書,而是這種書根本就不可能賣出去。咱們這書肆隻有兩類人會進。一是閨閣小姐,這類人愛看話本和遊記。二是考科舉的讀書人,他們買的是四書五經。像您這樣直白的書,也就隻有半桶水才會買。可這樣的人,識字就已經了不起了,怎麼可能會花錢買這種閒書呢。”
林滿堂擰眉,“那如果我自己印刷呢?”
“咱們這兒起印就得一百本。每本書至少要三吊錢。印兩百本,每本隻要兩吊五百文。”
林福全一聽要這麼多錢,臉都白了,“不是?這也太貴了吧?”
現在普遍用的是雕版印刷術,在木板上雕刻反體,在凸起的字上塗上墨汁,把紙覆在上麵,字跡就印在紙上。
這種雕刻費時費工費料,一次印太少,還不夠雕刻費。
書肆掌櫃歎了口氣,“沒辦法,雕板很貴。而且我們還得要官府發下的出版號才能印。要是沒有這個,你們隻能算是私人印書,出了盜版,我們不負責追討賠償的。”
林滿堂好奇,“你們就沒有活字印刷嗎?”
書肆掌櫃無奈苦笑,“咱們這種小書肆哪用得起活字印刷啊。像府城和京城,一印就印上千本,為了省事,才用這種活字印刷,咱們這種小店撐死了才印一百本。我哪需要用活字印刷啊。”
林福全蹙眉,“要不然咱們去府城印?反正也沒多遠?”
書肆掌櫃笑道,“你們去府城省不了多少錢的。咱們新陵貴的是雕板。可你去了府城,貴的是紙張。”
府城大部分物價都比新陵高,紙也不例外。
林滿堂還是覺得這書太貴了,他將另一本拿給掌櫃看,“你看看這本呢?
”
掌櫃接過文言文的那本,頗有些詫異,“這書是誰寫的啊?”
他怎麼從未見過這種書。
“我女兒。”
掌櫃蹙眉,“姑娘家?”
林滿堂點頭,“對。”
掌櫃不肯要,嘴角甚至露出一絲諷笑,“這種姑娘家寫的農書,沒有讀書人願意看的。印了也賣不出去。小店可賠不起。”
林滿堂氣悶,這書肆掌櫃說話太氣人,他直接拉著大哥走人。
出了書店,林福全沒忍住,呸了一口,“啥人呐。不印就不印唄,還說我們的書賣不出去。太氣人了。”
林滿堂安慰他,“算啦。跟這種人計較什麼。咱們去彆家看看吧?”
兩人在街頭說話,突然聽到有人叫他們,兩人尋聲看去,就見不遠處有人衝他們招手,仔細一看,居然是馬地主和他小兒子阿壽。
馬地主牽著阿壽過來,先是衝林福全寒暄,又衝林滿堂一拱手,“恭喜啊,林童生。”
林滿堂笑了笑,“僥幸得中。”
馬地主笑問,“啥時候請酒啊?我能不能上門沾沾喜氣呀?”
林滿堂順勢邀請,“下月二號就是正日子。到時候請一定要來。”
馬地主這個年紀就看中這個,聽他邀請自己,立時樂開了花,“好,好,到時候我一定去。”
阿壽叫完人,一直乖乖巧巧站在邊上,見兩人說完話,就順嘴問道,“林大叔,林二叔,你們到書肆有事嗎?”
林滿堂點頭,“我想印兩本書,可那掌櫃不肯印。”
林福全補充,“自印的話,最低就得要一百本。而且價格太貴,一本就要三吊錢。太黑心了。”
阿壽以為又是林曉寫的,便也想看看。
林滿堂遞給他。
打開書,阿壽頓時驚呆了。
這兩本,一本是太直白,另一本是太深奧了。而且講的是怎麼種果樹。
阿壽有些不理解,“為啥要出這種書啊?”
之前寫的為了賣自家果子,他還能理解。可把種果樹的方法都告訴彆人,就太令人費解了。
林滿堂揉揉他腦袋,“她在家閒著無聊。”
阿壽噘嘴,這是拿他當小孩子糊弄呢。鄉下那麼好玩,怎麼可能會無聊。
不過他是個好孩子,他不生氣,他還興致勃勃替他
們出主意,“你們彆看這家書肆大,但是這裡麵的書大多都是從外地進來的。自己很少印書的。”
他指指右邊,“出了這條街往右拐,走了二十步就有一家書肆,雖然很小,但是裡麵的書大都多是自己印的。我和曉曉的也是在那家賣的。我帶你們去吧。”
這孩子真是熱心,林滿堂越看越喜愛,“行啊,有你這個小熟人,興許那掌櫃看在你的麵子上,能幫咱們印呢。”
阿壽靦腆一笑,“我的麵子哪有曉曉的大。上次曉曉那本書正在印呢。過些日子就擺出來。三本一塊賣,講的都是果林,我覺得應該能賣出去。”
這孩子說話真是貼心。
一行人到了書肆,小二見阿壽來了,有些為難,“小郎君,上次你送來的那本書還沒印出來呢。”
阿壽擺手,“不是我要印。”他指指林滿堂,“是他。上次那本就是他閨女寫的。這次她又寫了兩本,你們給看看,能不能一塊出版了?”
那小二一聽又有新書,歡喜得不成,當即就叫了掌櫃出來。
掌櫃請一行人到了雅間,看完兩本書,“你們是想自己印還是賣給我們書肆?”
見他肯買,林福全麵露喜色,不用自己花錢,還能賺一筆,多好的事兒。
林滿堂很穩得住,想了想問,“掌櫃能說說兩者的區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