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大大咧咧來一個“夫人早上好”吧?哦,對了,她是要叫“母親”的。
懷著這種忐忑又猶豫的心思,宋婉的腳步也磨磨蹭蹭,大裙擺的裙子因是被她走出了美人魚的感覺,一步一挪移,也是被春巧的手抬了一下,宋婉這才略放快了些腳步,拐到了屏風後,見到了側坐在塌上的夫人,和與她相隔一張茶幾同樣側坐著的少女。
夫人眉眼親和,見到宋婉過來,不等宋婉想好是否要像丫鬟行禮那樣行禮的時候,她便已經抬手示意:“快過來讓我看看,可是好了?”
宋婉就坡下驢,當下膝蓋一彎,像是飛快帶過了矮身行禮的動作,順勢到了夫人麵前,囁嚅一聲“母親”,雙眼之中又是向往又是畏懼的。
這眼神戲倒不純粹是演技,麵對一個新世界若沒有向往那是不可能的,誰還沒有一個穿越夢了?可這其中也多有葉公好龍之處,誰知道對方脾氣怎樣,古代主母,那可就是庶女的天了,對方手上握著她的未來,怎能不有所畏威。
許是她這般表現正合了原主的性子,夫人倒是未曾探究,隻淡淡一句:“這一病久了,可是生疏了?”
這個生疏就指了兩方麵,一是禮儀,二是態度。
春巧連忙矮身請罪,卻也沒說話,隻用動作表態,餘光瞧見夫人擺手,這才起身立到一旁。
夫人拉著宋婉的手,細細打量了她一遍,末了頗為憐惜地說:“可憐我兒,這一場病又見消瘦,日後要好好補補才是,瞧這腕子都細了。”
說話間,她順手從塌上茶幾抽屜之中拿出一個小小的金鐲來給宋婉套在了手腕上,鐲子是圓鐲,上麵有卍字圖樣,夫人給她戴上的時候就說:“福勝寺的師傅說了,小兒命輕,應用貴重之物壓著方能辟易鬼神。今年又是水年,更應多用金飾,倒是我這個做母親的疏忽了。幸亡羊補牢,為時未晚,這是特意請師傅開了光的,且常戴著,以作庇佑。”
夫人說著還不忘愛憐地看著宋婉,頗有慈母之態,若非知道自己是庶出的,恐怕宋婉還真要迷惑了,這是親媽?
金鐲應該是實心的,頗有點兒分量,宋婉戴著就覺得手腕子一沉,看著那金色倒是心裡安慰,保值貴金屬,值得擁有。
“謝謝母親。”
這一聲謝實心實意,宋婉露出一個小小笑容來,好像又跟夫人親近許多。
夫人似乎也滿意這一個鐲子換來的親近,鬆手讓早就眼巴巴看著的宋如把人拉了過去。
“這些時日可苦了六妹妹了,小臉都瘦了。”宋如說著話,捏了捏宋婉的臉蛋,沒用力,卻似滿足了某種癖好,自己先笑起來,“以後可要多吃些,莫要再瘦了,這都不見肉了。”
宋如的長相頗似夫人,是那種明媚富貴的長相,一句話說就是臉圓略胖,看著倒是可親,笑眯眯的樣子讓宋婉想到曬太陽的橘貓,目光一下子就活躍起來,跟她拉著手,覺得那小胖手也可愛極了。
因了夫人之前“金飾”的話,宋婉也留意到了宋如身上的首飾,頭上的蝴蝶簪是金的,手腕上也有一個跟自己類似花樣的鐲子,卻更粗一些,且是寬邊的,嵌了八寶進去,那卍字紋都因此更顯富貴。
宋如身上的衣裙是鵝黃色的,裙有百褶,腰束胸下,拉高腰線,變相顯瘦,多了幾分少女娉婷之感,卻又更顯得她臉上有福,與宋婉是完全不一樣的風格。
富貴花和白蓮花,本來也不是一種風格。
發現這一點之後,宋婉心中暗鬆一口氣,更加確信原主的病跟眼前的宋如沒什麼關係了,都不是同一條賽道上的競爭者,沒必要爭風。
說了幾句閒話之後就開始早膳了,這頓說是早膳,其實還要晚一些,正常的朝廷辦公時間要早,所以真正的早飯一早就跟著老爺吃了,現在的早飯更接近兩頓飯的早飯時間,宋婉預估大概是九十點鐘吧。
如無意外,後宅之中一天也就兩頓飯,像是宋婉吃藥也是一天兩次一般,早起或晚間若是餓了,倒是可以再吃點兒點心之類的,不備正餐。
這種飲食習慣,多虧宋婉已經在病中習慣,否則那真是立馬露餡,便是現在,與夫人和嫡姐同桌吃飯,宋婉也慶幸有丫鬟伺候,免了她舉止失措的可能。還要慶幸有“食不言”之類的規矩,免了吃飯的時候動腦,算是飽餐一頓,真正發現了古代的美好之處,唔,這吃得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