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手指劇烈地顫抖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不受控製地斷開了,他說:“我會殺了你。”
“殺了誰?”
對方的臉色忽然一變,看著周延的眼神忽然變得驚訝而又難以置信,甚至有一點細微的受傷:“周延?你發哪門子瘋?你再說一遍你要殺了誰——”
“不是。”周延好像是被他的目光燙了一下,如同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兒,生怕從此以後在對方眼裡就失去了做個乖孩子的資格:“我不是、我……”
周延感覺頭痛欲裂。
但是那個聲音一直在詢問他,並不是詰問,仿佛隻是淡淡的詢問,甚至還帶著縱容。
“你為什麼會在巨魔章魚的幻境裡看到這個?”
“你在怕什麼?周延?”
“你在害怕什麼……”
我在怕什麼?周延心想:我怕什麼呢?
對啊……他在怕什麼呢?
“我害怕會傷害你啊……”周延看著對方的眼睛,整個人陷入了巨大的荒蕪和恐慌,呐呐道:“我隻是害怕會傷害你。”
車裡的人好像陷入了一點迷茫,他看著周延,慢慢問道:“你隻是害怕傷害他……”
“可是好像全世界都在傷害我?全世界都在否認我的存在。”
“我又做錯了什麼呢?其實也不是我想要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他看著周延,一字一頓地說:“我會殺了他,隻要他還存在就是最大的錯誤,這世界上隻會有一個謝予安。”
周延俯身,按在了汽車的車前蓋上,如同捏碎一塊奶油蛋糕一樣,徒手就將那些金屬撕開拆了個遍,飛出去的金屬狂框框當當地砸了滿地。
擋風玻璃應聲碎成了渣滓。
周延一隻手握著對方的脖頸,生生地將人從駕駛座拖了出來。
“你怎麼不反省你自己?明明你才該死。”周延想都想不通,煩得要死,“我們明明隻是想在一起,就簡簡單單地在一起,為什麼……”
“為什麼有那麼多人都不讓我如願?”
“我從來沒想過要怎麼樣,我沒想過傷害誰,我沒想過對人類怎麼樣,是你們逼我的。”
“你、謝蘭、你們都是一群瘋子,你們總是想把自己的意誌強加給彆人,是你們逼著我不得不這樣做。”
周延感覺到對方的脖頸在脆弱地嘎吱響,那種聲音有些美妙。
好像在說:殺了他,就是要殺了他,你在克拉肯的幻境裡親手殺死的就是他……從今以後這個令人厭惡的複製體不會再出現,也不會再惹事生非讓謝予安背鍋,你們會永絕後患。
“是麼……”
他伸出一隻冰涼的手握住周延的手腕,如同聽到一個荒謬的笑話一樣笑起來:“是麼?”
“哐——”一聲,周延聞聲看了過去。
那是一隻金屬盒子砸在了僅剩的一部分車前蓋上。
周圍的光影開始閃動,周延感覺自己的手中如同握了一把快速流動的沙土,一點一點散開了。
周圍再次恢複了寂靜。
周延遠遠地看著朝著自己飛馳而來的車輛。
……又來了?
一模一樣的招式,到底要用多少回?
周延忍不住笑起來,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好像是為了嘲笑彆人的愚蠢,但是又覺得自己卑微得讓人發笑。
細密的血絲一點一點爬上了周延的眼球,他靜靜地站著,瞳孔罕見地沒有戒備地收束起來,而是空洞而又瘋狂地看著眼前。
人到絕境,不過如此。
周延從來沒有感覺到如此清醒,但是又過分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