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有兩麵窗戶,可惜隻有一麵對著官道,周慧珍戴著麵紗早早地占據了最佳的位置,美眸殷切地望著官道儘頭剛剛出現的大軍。冬季的陽光慘淡,可大軍出現的地方似乎自帶了萬丈光芒,尤其是走在最前麵的幾排,全都是大軍中的翹楚。
周慧珍隻恨祖母管得多,如果讓她跑到路邊,以她的姿色,定能吸引其中一位。
武官之家,應該沒有文官那麼重名聲規矩,西亭侯世子韓遼都能看上她,其他人身份稍微差一些,隻要人有前途,容貌俊朗,周慧珍也願意嫁。
終於,大軍靠近了,最前麵是兩位至少四旬的老將,周慧珍掃了一眼便看向老將後方,這一看,周慧珍深深地吸了口氣,一手捂住了胸口。
一左一右兩個年輕的銀甲將軍,左側靠近她的那個,竟然就是她在雲霧山偶遇的神仙公子。
“哇,這位將軍長得真俊。”周慧珠從窗口另一邊擠出腦袋,呆呆地讚歎道,她也喜歡看神仙公子,但沒有姐姐看得那麼癡,很快,周慧珠就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他的臉色好差,慘白慘白的。”
“可能是旁邊那位軍爺太黑了,顯得吧。”王氏從兩個女兒的腦袋縫隙裡看出去,津津有味地猜測道。
柳嬤嬤揚揚脖子,可惜窗口完全被娘仨堵死了,她隻能看到三顆烏發濃密的後腦袋勺。
官道之上,戚仲愷再次朝陸濯看了過來,他離得近,清楚地看到一顆汗珠沿著陸濯蒼白俊美的側臉滾了下來。
戚仲愷握緊了韁繩。
夜襲失敗那晚,他中了兩支普通的羽箭,一支在肩膀,一支在大腿,這種箭傷在戰場上就是皮外傷,塗點藥包紮包紮養幾日就沒事了。
陸濯比他慘,憑借敏銳的耳力躲過了狼牙箭,卻被羽箭射中後心口,如果不是命大偏了一點,陸濯恐怕就要命喪當晚。
軍醫替陸濯拔箭時,戚仲愷都不忍心看,隻盯著陸濯的臉,這家夥也是夠狠,除了皺眉,愣是一聲沒坑。
陸濯傷勢嚴重,宜靜養,可兩人夜襲的失敗助長了烏達鐵騎的勢焰,戰場形勢再次吃緊,根本不給陸濯安心休息的機會,陸濯又是個坐不住的主,被英國公勒令養了十天的病,便再也憋不住了,重新上了戰場。
陸濯的傷口,沒愈合多久便再次崩開,崩開了再養,養得能動了馬上又去戰場拚命,如此折騰幾次,仗是打贏了,陸濯的臉色也越來越白。
回京路上,陸濯一直坐車,如今要進城了,堂堂英國公世子、神武軍副將又不顧勸阻上了馬,不肯示百姓以弱。
“撐不住彆死撐,等會兒從馬背上摔下來更難看。”戚仲愷咬牙切齒地道,彆看陸濯坐得端正,可戚仲愷知道,他隨便伸手推一下,陸濯就會從馬背上掉下去。
陸濯扯扯嘴角,算是回應。
自己的身體,陸濯心裡有數,撐到家裡好好休息幾天,便會康複。
半年前他騎馬出征,如今凱旋,他也要騎馬進城,不能失了神武軍、陸氏一族的威名。
他前麵,英國公微微偏頭,然而考慮到長孫的脾氣,他什麼都沒勸。
馬蹄陣陣,大軍訓練有素地跨進了城門。
百姓們夾道歡迎,戚仲愷神色冷峻,頻頻瞥向陸濯,陸濯麵帶溫和微笑,除了臉色,看起來與平時並無異常。
戚仲愷故意轉移他的注意力:“不知道六姑娘有沒有躲在哪家茶寮酒樓裡偷偷看你。”
說說話,好友就不會隻想著傷口的痛苦。
陸濯淡淡一笑。
戚仲愷自問自答:“應該不會來,謝家姑娘可沒有那魄力,不過也沒什麼可急的,再有半個月就大婚了,新婚夜有的是她看。”
說完了,戚仲愷嘿嘿一笑。
他老子平西侯回頭瞪了他一眼,調侃陸濯沒關係,人家謝六姑娘是兒子能議論的?
戚仲愷冷不丁挨了親爹的瞪,終於不再絮叨。
到了皇城前,要進宮麵聖了,戚仲愷搶先下馬,扶了陸濯一把。
陸濯破天荒地沒有嫌他多事。
“還行嗎?不行提前回去,這裡又沒有百姓圍觀。”戚仲愷低聲問道。
陸濯笑道:“無礙。”
他說到做到,這趟麵聖之行,陸濯真的撐下來了,一直到回了英國公府,一直到跟隨著英國公跨進了家裡的大門,陸濯才突然眼前一黑,自此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