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
聽聞太後身體不適, 元嘉帝下了早朝便過來了。
太後靠坐在床頭,皇後、德妃、賢妃都在旁邊伺候著,見到元嘉帝, 後妃自覺把床前的位置讓了出來。
“母後感覺如何?”元嘉帝坐在床邊, 關切地看著太後道。
太後比去年端午宴的時候看著更老了,人也更瘦了, 臉上塗了厚厚的脂粉,不想叫人看出她的憔悴。
看著元嘉帝,太後笑道:“一點小風寒,沒什麼大礙, 皇上忙不忙, 忙就快回去處理政事吧。”
身為皇帝,元嘉帝沒有不忙的時候, 隻是人都過來了, 自然要陪母親多坐片刻。
“今日還好,兒臣多陪陪母後。”
宮女端了湯藥過來, 元嘉帝接過湯碗, 親手伺候太後用藥。
太後喝藥的時候, 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的皇帝兒子, 心中感慨萬千。
她一共生了兩個兒子, 長子從小聰慧, 讀書練武學什麼都快, 是所有皇子裡最出挑的一個, 先帝也極其看重長子。那時候的太後,除了與先帝的新歡舊愛爭寵, 剩下的心思幾乎都放在長子身上,既要督促長子的學業, 又要防備有人謀害她的長子。
當時的太後,認定隻要長子好好的,將來就一定會繼承帝位,讓她做上太後,風光無限。
與長子相比,剛出生的隻知道吃喝拉撒的小兒子,交給乳母照料就好。
長子越來越大,與其他年長皇子的競爭也越來越激烈,太後看護長子越來越謹慎,若小兒子跑過來給她添麻煩,太後隻覺得頭疼,總是叫乳母宮女快點帶走小兒子。可憐她一片苦心,長子還是死在了皇子爭鬥中,太後悲痛欲絕,恢複精神後,開始將一腔母愛與雄心壯誌都澆灌到了小兒子身上。
可那時的小兒子,已經與她生疏了。
為了搶回兒子的心,太後該打發壽安君出宮的,可壽安君的美貌,讓太後覺得留著壽安君,可能會派上大用場。
果然,她中了那些女人的圈套,觸怒了先帝,關鍵時刻,太後將壽安君送到了先帝麵前。
先帝的眼睛都直了,想方設法地想得到壽安君。
太後以為壽安君會很高興能爬上先帝的床,讓太後意外的是,壽安君竟然頗有心計,既能在先帝手裡全身而退,又沒有激怒先帝懲罰她。
太後佩服壽安君的本事,但她無法接受自己的兒子那麼敬重一個乳母嬤嬤。
如果元嘉帝隻是賞賜壽安君金銀珠寶太後都無所謂,可太後十分清楚,元嘉帝對壽安君的感情可能比對她這個親生母親還深,這才是太後最放不下的地方。她在後宮鬥了一輩子,那麼多名門貴女出身的後妃都敗在了她腳下,憑什麼讓一個卑賤的小官之妻贏了兒子的孝心?
吃了藥,又與元嘉帝說了會兒話,太後忽然想起什麼,看著德妃問:“剛剛咱們說到哪裡了?”
德妃心裡一突。
剛剛她什麼都沒說,是皇後與太後提到了英國公府的事,她與賢妃都隻是旁聽而已。
去年端午龍舟宴,太後、皇後言語上刁難魏嬈,元嘉帝呢,不管是因為壽安君還是麗貴人,對魏嬈的袒護都顯而易見。此時她若議論魏嬈與世子陸濯婚後不合的事,元嘉帝會怎麼看她?
德妃心中惴惴,然而對上太後犀利的目光,德妃隻好儘量偏向魏嬈的道:“說到英國公世子了,也不知道世子做了什麼,氣得新婚嬌妻回了娘家,現在外麵都在議論此事呢。”
太後歎口氣,看向元嘉帝道:“我記得,陸濯那小子病重,眼看都沒救了,是嬈嬈心懷大義為他衝的喜,當時皇上還命尚衣居連夜為嬈嬈趕製嫁衣,這才過去多久啊,陸濯就欺負嬈嬈了,既辜負了嬈嬈,也辜負了皇上一片好心,該罰。”
德妃意外地看向太後,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太後竟然會幫著魏嬈說話?
元嘉帝笑道:“他們夫妻倆的私事,朕攙和什麼,朕有空陪母後,可沒空操那份閒心。”
太後腹誹,魏嬈給陸濯衝喜的時候,你怎麼就有閒心?
“皇上沒空,那我給英國公府下道懿旨,叫陸濯對嬈嬈好點,陸家世代忠臣,彆因為此事落個以怨報德的汙名。”太後替魏嬈抱不平地道。
她如此不正常,德妃終於反應過來了,剛成親的夫妻都有個相互磨合的過程,小媳婦生氣,哄好了就回來了,算不上什麼大事,可如果太後真下懿旨去責備陸濯,陸濯乃至英國公府眾人不敢違背太後,卻一定會恨死了害他們被太後責備的魏嬈。
真鬨那麼大,魏嬈再難在英國公府立足。
如此歹毒的算計,德妃隻是一個看客,都覺得背後發寒。
元嘉帝似乎很認真地思索了下懿旨這個建議,然後握著太後的手道:“母後身體不適,該當安心養病,此事就交給朕吧,朕把陸濯叫來,教訓他一頓。”
太後頷首道:“也行,總之啊,麗貴人替皇上養育龍子有功,魏謹又是個清廉好官,咱們不能叫人欺負了他們倆的女兒。”
元嘉帝笑容一斂。
德妃都快給太後跪下去了,真是句句都好像替魏嬈著想,實則連麗貴人都要坑。
從慈寧宮出來,元嘉帝去了禦書房,處理了兩道折子,叫人去神武軍軍營傳陸濯。
神武軍大營,英國公正在與營中諸武官商議招收新兵之事。
去年與烏達的一場大戰,神武軍五萬精銳,共計損失八千人馬,其中五千多陣亡,兩千多負傷失去了戰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