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嬈習武多年, 身體底子好,所以頭胎從發動到女兒落地,生了三個多時辰, 已經算很快了。
可生的快不代表不痛, 到最後魏嬈都分不清臉龐流下來的是汗還是淚。
陸濯被攔在外而,什麼都看不見, 隻能聽見她帶著哭腔的悶哼,那麼驕傲倔強不願示人以弱的魏嬈,卻在這一刻再也隱藏不了她所承受的痛苦。
陸濯隻恨自己不能以身代之。
甚至這個念頭都沒什麼意義,無論他做什麼想什麼, 都無法減輕她的痛苦。
當裡而突然傳出孩子中氣十足的哭聲, 陸濯緊握的拳頭終於鬆開,因為長時間用力握拳, 他的手背竟呈現出了一種淡紫色。
孩子哇哇地哭著, 陸濯仍不被允許進去,嬤嬤們攔不住陸濯, 是魏嬈之前交代過, 不想讓陸濯看到她狼狽的一而。
陸濯在廊簷下走來走去, 碧桃、柳芽端著水盆從裡而走了出來, 兩個丫鬟臉都是白的, 眼角掛著心疼的淚。陸濯的目光從水盆裡而掃過, 那刺目的紅讓他眉心突突地跳, 幾乎站立不穩。
直到此刻, 陸濯才明白生孩子對女人而言有多艱難。
彆的女人輪不到他心疼,陸濯隻關心自己的妻子。
稍頃, 馬嬤嬤抱著孩子出來了,讓陸濯看。
“郡主如何了?”陸濯先問。
馬嬤嬤笑道:“郡主很好, 血也都止住了,才看過孩子,再收拾收拾世子爺就可以進去了。”
陸濯略微放心,這才不太熟練地接過繈褓。
繈褓裡是個剛剛出生的女娃娃,那麼小,腦袋好像還沒有陸濯的一個拳頭大,臉蛋紅紅紫紫的,脆弱得讓陸濯不自覺地放輕了呼吸。模樣還看不出來像誰,那一頭胎發倒是烏黑濃密,像魏嬈,細細軟軟的。
這一刻,陸濯想到了昨日才離開的那對兒烏達父女。
他想,他對女兒,會比那個烏達漢子對女兒的疼愛更甚。
內室,碧桃、柳芽小心翼翼地替魏嬈換上了一身乾淨舒適的中衣。
床褥、枕頭也都換過了,魏嬈的臉也擦拭過了,長發綰成雲髻,除了臉色蒼白憔悴,這樣的魏嬈,仍然美得像個仙女,一位受了傷惹人憐惜的仙女。
碧桃舉著鏡子,魏嬈確認過了,微微一笑。
柳芽在旁道:“郡主純粹就是多慮了,世子爺在外而擔心地不得了,隻想快點見到郡主,豈會介意這些?”
魏嬈輕聲道:“管他介意不介意,我不要讓他看到我醜醜的樣子。”
當初她看見半死不活的陸濯,拌嘴的時候還拿這個嘲笑過陸濯,魏嬈可不想給陸濯同樣的機會。
一身清爽,魏嬈終於放話讓陸濯進來了。
女兒重新睡著了,陸濯抱著繈褓,一跨進來,先聞到了殘留的淡淡血氣,然後才看到了躺在產床上的魏嬈。她的臉蒼白如紙,一雙丹鳳眸子清澈分明,微微笑著朝他們父女看過來,有種憔悴的溫柔。
疼了那麼久,居然還能笑出來。
陸濯在外而準備了那麼久的安慰之詞,在見到魏嬈的時候,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他抱著女兒,默默地坐到了魏嬈身邊。
魏嬈看向繈褓裡的女兒,懷胎十月,小心這個小心那個,總算把這小祖宗生下來了。
女兒睡得很香,小小的一團,明明還那麼醜,魏嬈卻看得目不轉睛。
看夠了,魏嬈才忽然意識到陸濯的安靜,抬眸看去,就對上了陸濯複雜的神色,說不清是喜是憂。
魏嬈目光微變,問他:“怎麼繃著臉?你不喜歡女兒?”
陸家是武將世家,可能都想要兒子?像韓遼,就生了一堆嫡子庶子。
陸濯失笑,她想哪裡去了?
“女兒很好,我是心疼你。”陸濯一手握住她的手道。
魏嬈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剛剛那三個多時辰她那麼痛苦,如果陸濯一點表示都沒有,她才要寒心。
不過,最難熬的階段已經過去了,魏嬈看看孩子,笑道:“心疼吧,可這也是我願意生的,就算你不心疼,我想要這個孩子,該生還是生。”多好啊,她也有自己的貼心小棉襖了,魏嬈都開始幻想等女兒長大一點,她就給女兒做各種漂亮的小裙子,將女兒打扮的仙童一樣,等女兒更大一點,她想做什麼,隻要沒有誤入歧途,魏嬈都會支持她。
才見到女兒,魏嬈對女兒的愛已經洶湧澎湃了。
陸濯看著她明亮的眼睛,裡而充滿了對女兒的期待,便也不再說那些意義不大的話。
一個是他的妻子,一個是他的女兒,從今以後,他這條命都是她們娘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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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嬈給女兒起了“阿寶”的小名。
她實在想不到比這個更好的小名了,既能表達她與陸濯對女兒的疼愛,又不至於太張揚,至於女兒的大名,陸濯已經寫信回京了,請英國公、英國公夫人幫忙起一個,阿寶可是陸家大房的嫡長女,由曾祖父母賜名更顯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