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便見那小家夥眼珠子亂轉著,不一會便懵懵懂懂地睜開了眼,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張得大大的,正新奇的張望著。春生歡喜若狂,興高采烈的嚷嚷道:“娘親,快看,弟弟睜開眼睛了···”
春生很喜歡弟弟,隻從包袱中摸出了那塊沈毅堂賞給她的玉佩拿著在弟弟眼前直晃蕩,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便跟著春生手中的玉佩直打轉,春生道:“姐姐送給你的,往後姐姐的好東西都給你···”
又直道:“不過往後你得張口喚聲‘姐姐’,我才會給你哦···”
林氏見春生手中的玉佩通透不凡,一看便知乃金貴物件,一時心中狐疑。
弟弟與春生玩了會子便又呼呼地睡著了。
天色漸晚,春生有些舍不得走,林氏將小娃娃包好在繈褓中,輕輕地放在了裡側,便抬眼細細的打量著春生,見她個頭長高了些,臉也張開了些,隻一張臉變得清瘦了,原本還有些圓潤的小臉一時變成了細細的瓜子臉。
林氏微不可擦的皺了皺眉眉頭,伸手撫摸著春生的小臉,又將她額頭兩邊的小碎發撥道一旁,隻仔仔細細不錯眼的瞧著,仿佛要親自確認她完好無損才能安心般,直問她在府中可還好?每日都做些什麼?伺候的是哪位主子?又問道與院裡的其他人處得怎麼樣?
儘管這些問題她每次在信中都一一回過了,但此時此刻,被林氏溫馨地摟在懷裡,溫柔的一遍又一遍關懷著,春生隻覺得心裡暖暖的,鼻頭有些發酸。
春生雖聰穎伶俐,又自幼習文斷字,自小跟著寺廟中沾染了些許拂性,顯得通透極有悟性,到底也隻是個半大的孩子,頭次離開家中,離開父母,心中本就不甚習慣。在加上在那人心似海的深宅後院,步步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行錯了一步便陷入萬劫不複了,隻覺得每一日皆是繃緊了神經迷迷糊糊地摸索著前進。
此刻被那林氏摟在懷裡,拉著她的手,輕揉耳語,仿佛對待世間珍寶似的被輕手輕腳的捧在了手心裡,春生心中一時變得無比的柔軟,隻賴在林氏懷中不想起來了,嘴裡卻是報喜不報憂,直道:“娘親放心,我在府中好的很,平日裡就在書房裡伺候著,爺不常來,清閒得很,院子裡的香桃嬌憨可愛,夏銘姐姐為人和善,對我照顧有佳,書房裡與我一同當值的莞碧姐姐也是一個相當好相處的人呢,娘親不必擔憂···”
又怕林氏不信,隻板著手指頭道:“娘親且看,這是我入府後所得的賞賜。”說著便打開包袱,把自個的家產悉數攤開,一件一件數落與林氏聽,直道:“這個是林姨娘賞的,這個是太太,這個是老夫人屋裡的雲雀姐姐。”頓了頓又指著那玉佩道:“這個是我活做得好,主子爺賞的···”
春生絮絮叨叨的將府裡的人物與發生的事情說書般細數講與林氏聽,中途板著一張臉時而一本正經,時而對那林氏賣潑撒嬌,林氏間或詢問一二,春生一一解答,母女兩個依偎著聊了許久。
林氏對那些銀錢賞賜倒並不在意,隻見春生專挑著喜事趣事兒,卻是半點未提在府裡受得委屈,隻一方麵覺得春生長大了,一方麵又覺得心中有些疼惜,又回憶起春生剛出生之際,也是這般小小一團,卻是整日昏睡不醒,隻混混沌沌地吃了那麼多苦頭,好不容易身心健康的長大了,卻還得入得那府裡伺候人,心中一時憐惜。
林氏眼中漸漸地多了一抹深思,隻看著春生道:“你若是不想在府裡待了,娘便想法子將你領了回來可好?”
春生有些驚訝,直道:“娘親,這個怕不是件易事吧。”
據說,府裡的家生丫鬟若是想要出府,一般唯有兩種。一種是要到了年紀才會放出來的,這二嘛是犯了事被主子發落出去,隻是如同那紅裳那般被輕易送出去的實屬狡幸,至於這犯了什麼事情,被怎樣處置,卻並不是由自個說了算的。
林氏隻道:“畢竟這在府裡當差始終不是長久之計。”
說到這裡,便也未做多提了。
她也隻是心中隱隱有這個想法,她從未曾打算將春生送進府裡,隻是沒想到當時事發突然沒得選擇,又加上自個有了身子,一時無力籌劃。一方麵又覺得春生自己的人生路得她自己去曆練,自己至多引導不便乾涉,一方麵又擔憂會重蹈當年自己的覆轍,一時陷入兩難境地。
隻是此番聽聞那沈府裡繁複雜亂更甚當年,尤其是那鬥春院中更是顯得水深火熱,此番春生年紀還小尚且不覺得,若是往後長大了,生了那樣一張臉,怎能避得了那勾心鬥角的宅門陰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