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它可是鳳花台啊!
即便是北尊,也未必能做到!
以它飛行時候的速度和反應能力,想恰到好處的將它逮住,卻還是在對方需要幫助的時候……
除非,這是冥冥之中某種規則發生作用的結果。
鳳花台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
行進的隊伍停住,薑邁自然有所感應。
但要說是到了目的地,仿佛又不像。
蓋頭遮住了視線,婚嫁途中,作為“新娘子”也不好貿然掀開,向外張望。
是以他輕聲問跟隨在轎攆外的侍從:“怎麼停了?”
侍從說:“途經高塔,夫人登塔祈福去了。”
薑邁道:“先前議定的流程,仿佛並沒有這一項?”
侍從說:“夫人大抵是心血來潮吧?”
又寬慰道:“您且放心,時間來得及呢!”
薑邁“哦”了一聲,這時候就聽侍從聲音明顯輕快了幾分:“夫人出來了!”
薑邁沒有做聲,隻是微微蹙起眉頭,偏一下頭,幾瞬之後,他重又恢複成最開始的姿勢了。
送親的隊伍再次開始向前。
……
越國公府。
京一語歎息著站起身來,用帕子包了兩塊點心,意欲離去。
左右的人見狀還覺得奇怪:“彆走啊,馬上就要開始了,好菜還在後邊呢!”
京一語朝他們拱手:“再不走,怕就來不及了。”
左右的人隻覺疑惑:“這是什麼話啊……”
說話間的功夫,京一語已經出了門,那灰色的單薄背影在外頭花木之外閃過,很快消失不見。
……
公孫宴沒費什麼周折,便拿到了偏門處的登記簿。
侍從們做事有些馬虎,許多名字記得草率,顯而易見是找了個簡單易寫的同音字填上——反正越國公府有錢,那幾百桌的酒菜,幾乎都是白甩出去的,何必記得那麼認真。
公孫宴的視線滑了幾滑,終於落到了某一個固定的坐標上。
指尖點了上去,他徐徐念了出來:“京一語。”
公孫宴問那負責登記的侍從:“對這個人有印象嗎?”
侍從知道他是自家夫人的表哥,態度上便很客氣,凝神看一眼那名字,饒是今天登記的人多,也從腦海裡摳出來一點有用的:“有,有印象!”
他說:“是個少年人,十三四歲的樣子,模樣記不太清了……”
公孫宴道:“那就是很普通了?”
侍從說:“是很普通。”
他還拍了個馬屁:“要是像郎君您一樣風儀出眾,那我肯定就記住了不是?!”
公孫宴失笑一聲:“既然普通,那麼多來客當中,你為什麼能記住他?”
公孫宴先前已經詢問過了,今天往越國公府來蹭吃蹭喝打秋風的,沒有五百桌,也有三百桌,這麼多人在麵前走過,一個相貌平平的人,憑什麼被記住?
“因為他很小啊。”
侍從不假思索的說:“其實您也該知道,今天這邊許多人都是厚著臉皮來吃的,很少有女客,多半是中年和老年的男客,他臉太嫩了,跟彆的來客不一樣。還有就是……”
公孫儀道:“還有什麼?”
“他很……認真?”
那侍從有些迷糊的撓了撓頭,遲疑著說:“彆人過來,說名字的時候都有些氣弱,壓根不太敢往登記簿上瞟,甚至於說的根本就是假名,可他不一樣。”
侍從指著麵前的桌案:“他好像怕我把他的名字寫錯了,所以專程在這兒寫了一遍,是以我記得格外清楚。”
公孫宴立時就知道:錯不了了,就是這個人!
他又問:“他帶東西來了嗎?”
侍從搖頭:“沒有,空著手!”
公孫宴訝異道:“空著手,還專程過來寫名字給你看?”
“要不我能記住他呢?”
侍從嘀咕著說:“彆看他人小,臉皮倒是很厚,什麼都沒帶,還特彆認真的跟我說,他是來賀我們娘子新婚之喜的……”
公孫宴若有所思,冷不丁聽身後有人問:“找到了?”
公孫宴回過神來,點了點名冊上的那三個字:“京一語。”
又問:“人走了?”
向懷堂冷笑一聲:“他倒乖覺!”
……
喬翎帶著自己的新娘子慢慢悠悠的轉到了越國公府門外,剛拐進那條街,鞭炮聲就響起來了。
眼見著半空中升起來一陣白霧。
深聞一口,噫~
多麼純粹的塵土和火藥味兒!
到門下馬,又去接人,夫婦倆照舊用紅綢牽著,相攜進府去。
彼時夕陽已逝,月上柳梢。
天好像黑了,又好像沒黑。
成千上萬支火把映亮了天空,成麻袋的香料投進碩大的香爐裡,香傳數裡。
小相在前邊導引,叫新婚夫婦二人相對拜過,再將手裡紅綢兩頭係在一起,這婚禮就算是圓滿完成了。
薑邁的乳母羅氏擔心了大半日,怕薑邁支撐不住,此時見已然禮畢,趕忙攙扶著他往新房去了。
喬翎貓一樣跟在後邊,心裡癢癢的,等著看自己的新娘子到底是什麼模樣。
羅氏安置薑邁在塌上落定。
另有人送了紅棗花生和栗子過來擺盤,她一扭身瞅見喬翎像隻好奇的貓似的在探頭探腦,當下好笑道:“夫人怎麼在這兒?”
喬翎奇道:“不掀蓋頭嗎?”
“還沒到時候呢,”羅氏說:“前邊那些賓客,都得由您去應對,那邊散了,才是洞房花燭。”
喬翎歎了口氣。
羅氏忍不住笑,向來都是男方等不及要掀蓋頭,這回倒是顛倒過來了。
卻聽喬翎道:“我跟國公說幾句話再走。”
羅氏善解人意的讓開了位置,帶著幾個侍女出去了。
喬翎上前一步,跟薑邁隔著一點距離,在塌上落座。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了。
“你……”
“我……”
齊齊失笑。
薑邁含笑道:“夫君請先開口。”
喬翎聽他如此稱呼自己,覺得很好玩兒,沒成想他居然是這樣的性格呢!
語氣卻有些不好意思:“我稍後出去,可能要耽誤一些時候再回來了……”
薑邁說:“我等你。”
喬翎更不好意思了:“可能會很久。”
薑邁輕輕說了句:“沒關係。”
“嗯,”喬翎揉了揉鼻子,問:“你方才想說什麼?”
薑邁語氣溫和:“記得叫人往酒裡兌水,實在不能飲酒,也不必強求。”
喬翎點頭應了,中途想起他蓋著蓋頭,看不見,便出聲道:“我記住啦!”
她站起身來:“那我去了?”
薑邁微笑道:“夫君且慢行。”
……
神都的某個瓦子裡。
那傀儡師正表演傀儡戲。
幾個弟子今日並沒有出現,倒是兩個伴奏的少女,仍舊隨同在側。
看官們隻見那傀儡師雙手靈巧的擺弄著那木偶,聲情並茂,口中念念有詞:“那夫人真心實意的說,我要你幫我,可不是這個幫法的……”
正說著,忽然間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似的,撇過頭去,看向一邊。
京一語抄著手過來,如同任意一個來此消磨時間的人一樣,見他看過來,從袖中取了那兩塊包起來的點心,問:“吃不吃?”
傀儡師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吃。”
……
喬翎叫人領著往前廳去,彼時梁氏夫人也已經到了。
見到人之後上下打量幾眼,丟出來一句:“看著倒是很精神。”
喬翎挺胸抬頭,矜持的笑。
梁氏夫人又向她示意一會兒要去見要緊的幾位貴賓。
低聲告訴她:“坐在老太君旁邊的,是齊王夫婦。齊王是當今聖上的胞弟、皇太後的幼子,齊王妃卓氏的母親是經學大家,坐在她身邊的是他們夫婦倆的獨女福寧郡主……”
喬翎小聲問:“他們為人如何,同您私交好嗎?”
梁氏夫人忙裡抽閒,瞪了她一眼:“就是過去打個招呼的事兒,難道你以為還有空細細同他們攀談?至於他們為人如何,與我私交如何,礙得著你什麼?少管閒事!”
喬翎:“噢噢噢。”
梁氏夫人又說:“坐在齊王後邊的是韓王世子,韓王是先帝的幼弟,近來不大安泰,王妃早已經亡故,所以這回來的是世子夫婦……”
喬翎小聲問:“他們為人如何,同您私交好嗎?”
梁氏夫人納了悶了,沒忍住抬手在她耳朵上擰了下,怒道:“關你屁事啊,好好聽著!”
喬翎於是就捂著耳朵,再瑟縮一點:“噢噢噢。”
梁氏夫人又說:“那邊坐著的幾位是三省的宰相,西首是以大公主為首的皇子公主們,東邊的是列位國公,年長的和在外任職的幾家,來的都是世子夫婦——不要問我他們為人如何,跟我有無私交,這跟你有關係嗎?!”
這一回,梁氏夫人先下手為強了。
話將將落地,喬翎甚至於都沒發話,就從旁邊氣勢洶洶的殺過來一個人,一手扯住喬翎,另一隻手揪住梁氏夫人,聲音尖銳的嚎哭道:“你們怎麼能這樣?這是草菅人命啊!”
小薑氏滿臉淚痕,神情怨恨,哀痛不已:“我隻說是跟丈夫生了不快,沒叫你們下這樣的毒手啊,誰家夫妻還沒個拌嘴的時候?可憐我的夫婿和兩個孩子,竟然連腿都給你們打折了!”
原先稍顯嘈雜的廳堂霎時間安寂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投向此處。
梁氏夫人:“……”
喬翎艱難的從小薑氏手裡救出了自己的衣領子,繼而又去救了梁氏夫人。
坐在老太君下首的是齊王夫婦,齊王妃卓氏身邊的是他們的獨女福寧郡主。
齊王下邊,是韓王世子夫婦。
西首是以發公主為首的皇子和公主們,再遠一點的地方,三省的宰相和要臣,乃至於列位公爵侯爵夫婦……
梁氏夫人腦海裡回蕩著自己前不久剛說過的話,隻覺得魂飛九天,冥冥之中好像有一道聲音投注到了天靈蓋上:
【你跟你的兒媳婦成功吸引了全場的注視,如果越國公府隻能有一個中心,那毋庸置疑就是你們喬梁二位霸天——現在你選擇……】
喬翎看一眼好像滿臉淚痕、神情驚怒的小薑氏,再看看麵孔鐵青、眸光冷森森的梁氏夫人,縮了縮脖子,小聲叫了句:“婆婆。”
她低聲下氣道:“……所以關係到底怎麼樣啊?”
梁氏夫人連瞪她一眼的氣力都沒有了,生忍住把小薑氏當場火化掉的衝動,強笑著去拉她:“三妹妹喝醉了……”
那邊廣德侯夫人薑氏也已經迅速上前,同梁氏夫人一左一右把小薑氏拉住,口裡也說:“妹妹,咱們去後邊說。”
姑嫂倆就要攙扶著人離開。
越國公府的女婿廣德侯也抬高聲音,笑哈哈道:“諸位吃好喝好,樂師繼續——”
那邊小薑氏卻劇烈的掙紮起來:“我不走,你們想堵住我的嘴,我偏不要成全你們!”
梁氏夫人真恨不能給她一拳!
偏偏又不能這麼乾——當著這麼多賓客的麵把人打暈了抬出去,越國公府不要臉了嗎?
可要是不這麼乾,小薑氏又不肯善罷甘休,當即大吵大嚷,喊起人來:“唐相公!你是公認的清正之人,難道眼見著有人蒙冤也不肯作聲嗎?!唐相公!”
眾多來客神色各異,但的確沒有人願意來冒這個頭。
李家又沒什麼要緊人物,且這也算是越國公府的家務事,外人都是一頭霧水,莫名其妙的摻乎進去,圖什麼?
宗室這邊,梁氏夫人同齊王、韓王世子都是表親,血緣還不算遠,今日又是越國公成婚大喜,他們怎麼好拆自家表姐妹的台?
至於皇子公主們——倘若魯王今日在此,說不定會樂得摻和一下,偏他因臥病沒來,此時自然沒人願意為小薑氏出頭。
而宰相和勳貴這邊,也是一樣的道理。
要麼顧及老太君,要麼顧及越國公府和安國公府的情麵,即便朝中有些齟齬,也不好貿然做聲的。
但這會兒小薑氏指名道姓的點了人出來,意味上就不一樣了。
被人叫到門上都不敢作聲,以後在朝中怎麼抬得起頭來?
唐相公自然姓唐,名無機,為三省之一的門下省侍中,是朝中有名的剛正之人。
這時候既被小薑氏叫住,不由得歎一口氣,站起身來:“太夫人。”
他稱呼的是梁氏夫人:“事不辯不明,與其惹得外人猜測,不如索性將事情掀開,判個清楚明白,如何?”
就在唐無機站起來的同時,還聽見身後兩位同僚低聲招呼越國公府的侍從,都快壓抑不住語氣裡的興奮了:“快,去給我拿一盤瓜子來!”
四皇子旁邊,還是個稚嫩少年的五皇子興奮的附和:“我也要一盤!”
吃席哪有熱鬨好看啊!
唐無機:“……”
真是好煩啊,吃席就不能純粹的吃席嗎?!
你們簡直玷汙了這麼好的席麵!
梁氏夫人內心激情澎湃的湧動著三種劇烈的情緒。
第一種是真丟臉啊!!!
太丟臉了!
大喜的日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搞這麼一出,不知會成為神都多少人嘴裡的談資,以後起碼一年沒法出門了!
第二種是懊悔!
又不是不曉得小薑氏的為人,她就是個骨頭輕的,不幫忙吧,她要哭哭啼啼,幫了吧,她又要反過來背刺你!
當初為什麼不索性跟喬霸天說個清楚明白,反倒存著點看好戲的意思,等著她撞上這塊鐵板?
第三種是憤怒!!!
梁氏夫人在心裡瘋狂的爆粗口——這個賤貨,李文和打她還是打的輕了,怎麼沒把她打死!!!
知不知道自己一頓能吃幾碗飯,敢在這樣的時候給我尋晦氣?
你們這對賤人活過今天就死是吧?!
過了這個坎兒,他媽的給我等著!!!!!
梁氏夫人隻覺得肚子裡邊一股火兒在熊熊燃燒,怒到極致,反而說不出話來了。
這時候她就見喬翎在自己麵前朝自己努嘴兒,梁氏夫人瞥了一眼她口型,心有所悟,腿一軟,往邊上倒了下去。
喬翎一把將她扶住,同時彎下腰,在她耳邊道:“婆婆,我有個法子……”
“少囉嗦,”梁氏夫人打斷喬霸天施法,暴躁不已:“給我找人弄她!!!”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