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冷笑起來:“我看你是碰見個漂亮的就覺得麵善!”
“真不是!”
公孫宴先否定了胖子對自己人品的中傷,又思忖起來:“到底是在哪兒見過呢……”
……
張玉映回到越國公府,問院子裡的侍女們:“娘子呢?”
便有人領著她往書房去:“國公在書房裡作畫,娘子見了很喜歡,在旁邊陪著呢。”
張玉映輕輕“哦”了一聲。
喬翎先前回來,便想著同薑邁說一說包大娘子一事的收尾,說起來,那是他嫡親的表妹呢,必然也是掛念的。
往臥房裡去,卻不見人,再一問,才知道薑邁是去了書房。
她遂尋了過去,進門打眼一瞧,便見徐媽媽侍立在側,薑邁坐在書案前,脊背挺直,身體微微前傾,正執筆作畫。
喬翎近前去細看,不由得笑道:“是臘梅哎,你畫得真好看!”
青藍色的晚空,細雨綿綿,紅褐色的枝乾上點綴著脆黃色的、近乎剔透的花朵,晶瑩的雨珠墜在花瓣上要落不落。
並不算十分寫意,倒是十分寫實。
薑邁低低的咳嗽一聲,聲音略有些沙啞,微笑著同她講:“是正院這邊的窗景,隻是這時候花還沒開罷了。”
喬翎聽見一個稍稍陌生的詞彙:“窗景?”
外邊侍女送了茶水過來,徐媽媽端過來給她,同時同她解釋:“本朝園林造景,講求一窗一景,推開不同的窗戶,有的能瞧見玉蘭花,有的能瞧見海棠,還有的是湖光山色,那邊——”
徐媽媽指了方向給她瞧:“那邊窗戶正對著的就是幾株臘梅,再過幾個月,就該開花了。”
喬翎聽得新奇極了:“好有意思啊!”
嘖嘖稱奇完之後,又講了包大娘子之事給薑邁聽。
她說話的時候,薑邁也停了筆,目光專注的看著她。
等她說完之後,他站起身來,很鄭重的朝她致謝:“這回的事情,實在要多謝太太了。”
喬翎反倒被他這過於正經的形容搞得不好意思起來,馬上按著他的肩膀,叫他坐回去:“你這是乾什麼呀!”
她說:“包大娘子也要叫我一聲嫂嫂的嘛,再則,姨母對我多好啊!”
越國公府薑氏其實就算是勳貴之中比較和睦的人家了,但這種和睦當中,“禮”占據了很大的成分。
薑邁待梁氏夫人很客氣,薑裕對待這位嫡長兄也頗敬重,但真要說是親昵,卻也沒有多少。
不過較之彆的人家,這種“禮”占據主導的親緣氛圍,就已經很難得了。
而羅家兄妹幾個,卻很有人情味,往來時親昵的成分更重。
羅舅父可以把一份堪稱厚重的、祝賀外甥成婚的禮物早早托付給遠在神都的妹妹,他壓根不懷疑小羅氏會借機私吞。
而小羅氏也的確對得起哥哥的信重。
喬翎入府第一天,她就打發人來問候,還專程送了東西,成婚時賀禮也給的很厚重。
並沒有因為這個外甥媳婦是來衝喜的,而輕看她。
喬翎自己也是在相當和睦的生活氛圍中長大的,所以她喜歡小羅氏,又因為薑邁待她很好,所以她愛屋及烏,自覺替包大娘子出頭是應該做的事情,沒道理收獲薑邁如此鄭重的感謝。
她手按在薑邁肩頭,說:“你要是這個樣子,反倒要叫我不好意思呢!”
薑邁卻說:“如果不是有你在,表妹那邊再如何委屈,也不會上門的。”
姨母知道他身體不好,是以不會情願因為自家的事情而給他增添煩擾。
而除此之外,一個壽數無多的人,能找他幫什麼呢?
等他死了,越國公府同羅家,也就自然而然的不會再有所來往了。
薑邁說:“你改變了表妹的一生,所以我一定要謝謝你。”
徐媽媽在旁聽了,也笑眯眯道:“國公說的很是。倘不是咱們太太有這麼個急公好義、打抱不平的性情,即便是包小娘子,也不會貿然登門的。”
薑邁也知道自家老祖聲名在外,聞言不由得莞爾失笑,聲音閒適又溫和:“可以說我們太太癲,但是不可以說我們太太心腸不好。”
徐媽媽用力附和:“是呢!”
喬翎氣壞了,抓住他肩頭的手都忍不住用上勁兒了,同時大聲反駁:“也不可以說你們太太癲!!!”
薑邁笑的肩膀都在顫抖,因而又不由得咳嗽了幾聲。
他將麵前的那副臘梅卷起來,手一抬,遞給背後的人:“對不住,是我的錯,姑且用這幅畫來給太太賠罪,好不好?”
喬翎氣呼呼的從鼻子裡出了聲氣,伸手去接那卷軸,手握上去,沒等拾起,薑邁卻順勢將手往上一抬,輕柔的,覆蓋住了她手背。
那是很修長,很好看的一隻手。
他的掌心是暖的。
喬翎鬼使神差的出了刹那的神,居然也沒有將手抽回。
幾瞬之後,薑邁自然而然的將手收了回去。
喬翎抱著那隻卷軸,卻沒有多少分量感,反倒是手背上殘存的些微香氣和餘溫,這時候好像格外的惹人注意。
可真要是說些什麼吧……
好像也沒什麼好說的。
喬翎覺得自己現在好像有一點怪怪的。
可是哪裡怪呢,她又說不出來。
依照她從前的脾氣,不明白的話,就該問出來的,可不知怎麼,胸腔裡好像有點什麼東西在跳躍,製止她就這件事說什麼話似的。
薑邁背對著她,同樣緘默著沒有說話。
喬翎看不見他臉上的神情。
反倒是徐媽媽在旁邊瞧見這一幕,心頭為之一震。
年輕多病的國公和他同樣年少的妻子,性情又投契,他們應該做一對神仙眷侶的。
可是……
她心頭驟然間門浮現出濃雲一般大朵大朵的悲憫和傷感來。
世間門之事,哪有那麼多應該呢。
張玉映就在這時候過來了:“娘子。”
她帶來了杭佐的通緝令。
喬翎暫時從那莫名的情緒當中抽離出來,接到手裡從頭到尾看過一遍,同樣暗鬆口氣:“還好,還好。”
杭佐應該已經出了京,這回的事情,總還算是順利結束。
她將那張海捕文書收進袖子裡,轉而就聽見外邊有人來請:“太太,夫人請您過去呢。”
喬翎心想,婆婆這時候來找我做什麼?
到了梁氏夫人處坐下,才知道——哦,承恩公府死了人,又得去吃席了!
真晦氣!
喬翎一回生兩回熟:“我不去。老東西死了我都不去,年輕東西死了,就更不會去了!”
梁氏夫人提醒她說:“上一回不去,算是不給承恩公麵子——這回不去,也就是不給承恩侯,乃至於劉四郎夫妻倆麵子了!”
喬翎先詫異了一下:“承恩侯?”
“對,”梁氏夫人說:“承恩公的爵位已經過了三代,該降等了。”
又補充一句:“如今的承恩侯,是承恩公跟大苗夫人的兒子。”
“那也不去。”
喬翎撇了撇嘴,說:“承恩公人品很糟糕,我不喜歡,不給他這個麵子。”
梁氏夫人笑問道:“大苗夫人的麵子也不給?”
喬翎卻說:“我估摸著,大苗夫人自己都未必會去呢。”
梁氏夫人聽得微怔,下意識道:“可承恩侯那邊……”
喬翎覷著她,道:“婆婆,倘若是你嫁給承恩公那種人……”
這話都沒說完,梁氏夫人已經以一種出門踩到了狗屎的臉色,慍怒不已道:“癲人,住口!我不去刨他的墳他就謝天謝地吧,還指望我去給他致奠?!”
喬翎聳了聳肩:“所以說嘛,大苗夫人估計也不會去。”
梁氏夫人又問:“連同劉四郎夫妻倆的麵子也不給?承恩侯畢竟年輕,怕是撐不起局麵來。”
喬翎說:“愛誰誰,反正我不去。”
梁氏夫人欣慰極了:“喬霸天,你好癲,但是我好喜歡!”
喬翎問:“你去嗎婆婆?”
梁氏夫人不假思索道:“我當然也不去了!他們也配!”
兩位霸天彼此對視幾眼,深覺投契。
喬翎唏噓不已:“婆婆,可惜我們倆是婆媳,不然我一定跟你結拜!”
“哎?”她轉而又反應過來:“雖然我們是婆媳,但是這也不影響我們倆結拜呀!大不了各論各的嘛!”
喬翎兩眼亮晶晶的看著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
張玉映:“……”
屋裡梁氏夫人的侍從們:“……”
梁氏夫人雖然也有著霸天的名號,但畢竟不癲,聞言覷了她一眼,由衷道:“越國公府娶到你這樣的寶才媳婦,真是撿到鬼了!”
喬翎:“……”
喬翎不由得摸了摸鼻子,甕聲甕氣道:“婆婆,你說反了,是撿到寶了吧。”
梁氏夫人深情款款的看著她:“沒說錯,就是撿到鬼了!”
喬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