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媽媽不由得道:“這也太便宜他了吧?”
大皇子妃瞥了她一眼:“越國公夫人說他沒治死人,不算是庸醫,你叫他治死一個,再說他是庸醫,到時候誰還能說出二話來?隻是記得過些時日再辦,手腳乾淨些,也就是了。”
周媽媽心下一凜,畢恭畢敬道:“是,老奴記下了。”
幾個侍從退了出去,大皇子妃懷抱著剛周歲的皇孫,看著他肉嘟嘟的可愛臉頰,心裡又是喜歡,又是厭煩,心想:怎麼就是懷不上呢?
身體也沒問題啊!
要說是丈夫不行,但他同花敘卻很快就有了孩子……
可要說是我不行,我先前也有過孩子啊!
之前倒是偷偷找了幾個美男子試過,居然也沒有動靜!
大皇子妃想到這裡,就覺得更煩了!
有時候真的很羨慕越國公夫人的精神狀態,想創誰就創誰,想發瘋就發瘋,大不了就蹲監獄,有什麼了不起的!
而我,卻要被繁文縟節死死的束縛住,過著規行矩步的生活……
想到這裡,大皇子妃由衷的歎了口氣。
更晚一點的時候,大皇子回到府上,知道了這事兒,隻是問:“越國公夫人那兒都打點好了?”
大皇子妃點頭。
大皇子心有思量,回想著自己前幾日接到的那個消息乃至於千秋宮裡太後娘娘的態度,忖度許久,但終是沒再說什麼。
……
圍觀的人群散去,公孫宴協同白應收拾滿地殘局,一邊將被推倒的藥架抬起來,一邊說:“你彆忍氣吞聲的啊,沒得倒是受這種閒氣……”
白應並不做聲,隻是默默將滿地的藥材撿起來,吹一吹,能用的就收起來,碎掉臟了的就堆到一起,晚些時候丟掉。
公孫宴又嘟囔了幾句,白應終於笑了一下,說:“今天的事情,謝謝你了。”
公孫宴便覷了他一眼,說:“原來也不是啞巴啊!”
說完,他自己也笑了。
醫館裡邊亂糟糟的,架子倒是扶起來了,原本落在上邊的瓶瓶罐罐卻碎了不少,公孫宴又問:“你這醫館,還打算繼續開嗎?”
白應說:“為什麼不呢?”
公孫宴便理直氣壯的向他討了那張周媽媽給的銀票到手:“我去替你添點得用的器物回來,光靠你,得猴年馬月才能湊起來呢!”
白應笑著說了聲:“好。”
公孫宴走了,他將地上還能用的藥材撿的差不多了,便關上門,提著掃帚,從門縫後邊開始一板一眼的清掃。
掃到一半的時候,聽見門扉“吱呀”一聲,還當是公孫宴又回來了,也沒在意,轉過一瞬,他身形忽然間門頓住了。
白應回過身去,瞧見來人,少見的流露出一點強烈的、歡欣的感情波動來:“八郎,怎麼是你?!”
他說:“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這話說完,白應自己便會意過來了:“哦,是三郎告訴你的,神都城裡發生的事情能瞞過彆人,卻瞞不過他。”
被他喚作八郎的少年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早就該過來的,隻是……”
白應溫和的注視著他,微笑起來:“我聽說了你的事情,你找到了一直想要找的人,是不是?”
他由衷的替對方高興:“真好啊。”
八郎挽起袖子來,巾帕蘸了水,開始幫著他擦桌子,一邊擦,一邊說:“我以為還要等很久很久呢,沒想到時間門很快就過去了。”
又問:“你怎麼也上京來了?”
白應微微蹙起眉頭來,告訴他:“前不久,北尊傳書給我,他說,破命之人已經到了神都……”
公孫宴走了一趟陶瓷市場,對照著白應醫館裡的器物尺寸,重又訂了一批。
店家見是筆不算小的買賣,遂專程叫了輛馬車,載著貨物隨從他往那醫館中去。
如是一起到了門外,馬車停住,公孫宴麻利的跳下車去,正待推門,忽的心有所覺——裡邊除了白應,還有彆的人在!
他們說話的聲音其實並不高,尋常人在門外決計聽聞不到,可公孫宴偏不是個尋常人。
是以他清楚的聽見白應用一種迥異於從前,甚至於可以說是隱含著幾分恐懼的語氣同室內另一人說:“我感知到了【空海】的氣息……”
公孫宴心想,【空海】是什麼?
一片海嗎?
為什麼白應聽起來好像很害怕它似的?
他心下疑惑,但卻也無心竊聽。
他是在上京路上遇見白應,繼而與之結交相識的,對於對方的過往,其實並不了解,也就更不好冒昧探聽二人結交之前的事情了。
公孫宴當下刻意的加重了腳步……
內室裡當即就沒了動靜。
公孫宴略微停頓了幾瞬,推門進去,醫館裡便隻有白應一人在此。
他目光掃視周遭,心覺奇怪,見白應無意說,便也就沒有問。
隻是心裡邊難免驚疑——【空海】到底是什麼?
白應同來客說起【空海】,並不作過多的解釋,可見他們雙方都該知道這所謂的【空海】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事物,想他出身南派,都一無所知,那位來客又會是什麼身份?
公孫宴起了好奇心,知道白應不願多說,也不強求,等忙活完醫館的事情,便往西市去尋那家當鋪,進門之後張望一下,徑直去尋那長須賬房。
賬房先生抬起頭來,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公孫宴前傾身體,悄悄問:“老師,【空海】是什麼?”
賬房先生顯然沒料到他會問到此事,聽後目露訝異,臉色頓變。
公孫宴見狀,臉上的神色也隨之鄭重起來:“……是什麼很要緊的事物嗎?”
賬房先生目光凝重,不答反問:“你是在哪裡聽見的,知道多少?”
公孫宴短暫一怔,後又果斷回答道:“隻知道這個稱謂的大概讀法。”
賬房先生臉色微鬆,若有所思。
公孫宴也不催促,隻靜立在原地,等他思量清楚。
終於,賬房先生回過神來,對他說:“我可以告訴你答案,但【知道】這件事本身,就是很危險的,甚至很有可能會稀裡糊塗失去性命——如果你願意承擔這個結果,我可以告訴你答案。”
人活著不就是為了閒來無事整點八卦嗎?
不然還有什麼意思!
公孫宴兩眼發光,不假思索道:“展開說說!”
賬房先生對此有些無奈:“你是這樣,阿翎也是這樣……”
短暫的搖頭失笑之後,他沒等公孫宴催促,便歎息著告訴他:“當代所有對於【空海】的了解,幾乎全都是‘據說’。很久很久之前,北尊的老師界定了【空海】的定義——那裡又被稱為虛無之地,是過去、現在,乃至於未來空間門和時間門的交錯之地,其中蘊含著不同空間門和時間門之內的無數可能。”
公孫宴誠實的說:“沒聽明白。”
賬房先生不由得笑了起來:“就是說,【空海】裡生活著很多個你,這很多個你在不同的時空之下做出了完全不同的抉擇,以至於那個你所要麵對的命運軌跡,同彆的你迥然不同,這最終又導致那個世界的走向發生偏移……”
公孫宴嘗試著說:“譬如說今天這件事,我有可能去問一問白應,所謂的【空海】究竟是什麼,亦或者我那時候心血來潮,不給裡邊的人準備時間門,就推門進去——那我很可能有機會見到那位來客,又因為我提前見到了來客,此後發生的事情,又都與現下不同了。”
賬房先生頷首道:“不錯。”
公孫宴明白了,隻是轉而又生不解:“可是我聽白應提起【空海】的時候,似乎很恐懼……”
賬房先生注視著他,徐徐道:“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此時此刻,我們就身在【空海】之中!”
公孫宴起初微怔,會意之後,頓覺毛骨悚然!
他駭然道:“怎麼會?!”
他簡單的將【空海】視為一個地點,可是現在並沒有發生【去】這個動作,老師卻告訴自己,如今自己已經在【空海】之內了?!
這難道不離奇可怖嗎!
賬房先生神色有些複雜:“這就是我事先問你,是否願意承擔代價的原因了。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本身不也是萬千可能當中的一個嗎?”
他說:“【空海】不是一個人,並不具備人一樣的思維能力,但它冥冥之中又具備有某種靈性。”
“它的特點之一,就是——如果你是一個普通人,那你從生到死,都不會真正的接觸到它。但是,當你獲得【空海】這個概念的同時,它也會注意到你。你對它了解的越深,它就會以越快的速度迫近到你的身邊,最終將你拖入深淵……”
公孫宴頗覺可怖:“可是,我先前從來沒有聽說過【空海】。”
賬房先生告訴他:“高皇帝之後,【空海】就陷入了沉睡期,隻有些微的意識殘存,這也是我現在能夠告訴你這些的原因。”
“大概幾年前,【空海】短暫的波動過一次,究竟是因為什麼,尚且不得而知。事實上,危險也往往伴隨著機遇,也有人為了尋求這一點機遇,主動進入空海……”
公孫宴頗覺驚詫:“還可以主動進去?”
略一思忖,他又覺得那是個雖然危險,但是光怪陸離的奇異世界,眉宇之間門不由得流露出幾分意動來。
賬房先生稍顯無奈:“你們這些孩子,怎麼一個比一個野……”
他說:“想要進入空海,是需要鑰匙的,條件也極其苛刻,一般人很難得到。”
公孫宴不由得問了出來:“什麼條件?!”
賬房先生笑了起來 :“你辦不到。”
公孫宴靠在櫃台上,催促他說:“辦不到就辦不到,還不許我聽聽了?”
賬房先生告訴他:“首先,你需要一枚定向通往空海的符籙——你沒有吧?”
公孫宴微露瑟縮之色:“沒有。”
賬房先生又說:“其次,你需要點燃一支犀牛角。”
公孫宴想了想,稍稍振作起來:“這個倒是有可能——”
賬房先生忍俊不禁道:“要起碼活了五百年的犀牛才行,你找得到嗎?”
公孫宴勃然變色:“五百年?那不是成了精了?!”
賬房先生說:“不錯,要得道犀牛的角才行,年份越久越好——他們的角每五十年都會脫落一次。”
公孫宴暫且記下,又問:“除此之外呢,還有彆的嗎?”
賬房先生往椅背上靠了靠,輕聲說:“最後一個條件反而是最簡單的,還需要一簇石中火。”
因為前兩個條件來的太難,以至於公孫宴在聽到最後一個條件的時候,竟有些不可置信。
他問:“石中火,就是石頭撞擊在一起時迸現出來的火花?”
“不錯,”賬房先生說:“點燃一支犀角,望著一簇石中火迸發,最後再撕掉一枚定向的符籙,向前幾步,就可以導向空海。”
公孫宴不由得問:“老師,您進去過嗎?”
賬房先生搖頭:“我沒有去過。”
他說:“上一次南北兩派聯合探索空海,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損失異常慘重,此後,兩方便都歇了這個心思。”
說到此事,賬房先生微露悵然:“隻是空海其實就懸在所有人的頭頂,你不去尋它,它未必不會來尋你。”
公孫宴觀察他神色,有所意會:“您遇見過這樣的事情嗎?”
賬房先生為之默然。
如是過去良久,他告訴自己的學生:“多年前,中朝有位學士折損在了空海——那位學士甚至於沒有進入空海,隻是遇到了【空海之輪】……”
公孫宴難免要追問一句:“【空海之輪】又是什麼?”
賬房先生提筆,公孫宴會意的伸出了手。
前者在他掌心裡緩緩地畫出了一個紅圈兒。
“這就是【空海之輪】。”
“那是一種沒有外顯形態的、空海獨有的產物。它會貫穿人的命運,譬如說——一支來自世宗皇帝年間門的冷箭,穿過無數時空,在本朝取走了一個人的性命!”
賬房先生筆尖點了點他的額頭正中:“當【空海之輪】出現的時候,你的額頭會浮現出紅色圓環的輪廓,等這個圓環首尾相接,這條【空海之輪】才會死掉,加諸於寄生者身上的命運輪回,才會中止。”
公孫宴聽得心驚肉跳:“那位學士的死因……”
賬房先生告訴他:“創傷那位學士的那條【空海之輪】,來自於高皇帝紀元之前。”
公孫宴不由得“啊!”了一聲!
高皇帝紀元之前!
他出身南派,對於那個紀元有所了解,以當代人的眼光來看,那無疑是一個天馬行空、光怪陸離,又極其波瀾壯闊的時代。
今時今日,透過隻言片語短暫的投去一瞥,也足夠驚心動魄了!
……
越國公府。
喬翎回府不久,就收到了大皇子妃使人送來的東西,看也沒看,便讓人收起來。
張玉映倒是奇怪:“怎麼出去一趟,卻要收大皇子府的禮?”
“哈哈,”喬翎發出了癲人的笑:“回來的路上跟大皇子妃的人乾了一場!”
張玉映:“……”
其實應該禮貌性擔心一下的。
隻是再一想……
我們娘子跟魯王競買過,跟四公主對罵過,狠狠打臉過承恩公府,剛剛才把英國公府攪和的一團糟……
張玉映很麻木的說了聲:“噢,區區大皇子妃,沒什麼了不起的。”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