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喧囂吵鬨, 秦幼音心裡卻有那麼一瞬,靜得能聽到回響。
這是顧承炎第二次說她可愛了。
她垂下頭, 不太明白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評價。
中學的幾年裡,她身上貼滿了多餘、懦弱、麻煩、誰都可以踩一腳的標簽,進教室和回家都是噩夢,每天在儲物間裡睜眼醒來, 就要縮起身體等待可以預料的煎熬。
傷痕烙在各種看得見、看不見的地方, 她覺得自己一身都是灰塵。
哪能用得上……“可愛”這種, 全世界最好的形容詞。
“肉肉,”顧承炎問,“發什麼呆?是不是不好玩兒?”
秦幼音搖頭, 沒發覺她已經潛移默化接受了這個辣耳朵的稱呼:“還要往裡走嗎?人太多了……”
越靠近活動中心,越是人擠人, 到處爆炸般繁華。
顧承炎看出她又怯又向往, 眼尾微彎,直接牽起她的手腕, 繞在自己小臂上。
秦幼音下意識一躲。
這可是有紋身的大花臂!
顧承炎不由分說按住, 低眸凝視她:“這隻手歸你了,要是害怕, 就抱緊點。”
在人海裡逛完一圈兒出來,秦幼音半是驚嚇半是興奮, 臉頰紅了一層, 額角都是汗, 顧承炎怕她著涼, 在攤位上挑了頂毛絨絨的小兔帽子給她扣頭上。
小姑娘頂著兩隻雪白幼粉的兔耳朵,脖子僵著不敢動。
顧承炎被萌得心要化掉,趁機拍照私藏,領她進車裡,不舍地瞄了眼時間:“……回學校?”
畢竟快九點了,好不容易成功帶她出來,不能一下子太過火。
秦幼音想想這一晚,總覺得被他給騙了,於是打開小兜的拉鏈,掏出幾張紅票子:“吃飯的錢,還有買帽子,這些夠嗎?”
顧承炎唇角的笑頃刻消失,抓著方向盤的手緩緩收緊:“你要跟我算這麼清楚?”
秦幼音被他盯得心慌,揪著兔耳朵僵持了半天,到底抵不過大佬威勢,無奈把錢揣回去,悶悶應聲:“那下次……我請你吃飯,你不能再這樣了。”
顧承炎聽到她承諾下次,沉下去的心情秒秒鐘重新起飛。
短短片刻像是坐了過山車。
炎哥摁摁胸口。
戀愛果然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到醫大時,校園裡人還算多,秦幼音拒絕他繼續送,乖乖地說:“那我回去了,周末社團有活動,我會去工作的。”
跟她最後一個字同步響起的,還有微信的提示音。
不止一條,叮叮叮響個沒完。
秦幼音不得不拿出來看,是程嘉發來的一長串消息。
“音音,你回宿舍了嗎?要是還沒,就跟炎哥在外麵多玩一會兒!”
“宿舍裡水管壞了,漏水挺嚴重的,宿管阿姨找了人在維修,說是熄燈才能修好,你十一點左右再回。”
“今晚就你一個,你提早回去有外人在不安全,上樓之前記得仔細看看窗戶,確定黑燈門鎖著再進屋啊。”
秦幼音本來為程嘉知道“跟炎哥在外麵”而不自在,但看到後麵,重點就轉移了。
她忙回複:“嘉嘉,你們走的時候就壞了嗎?我們的東西有沒有弄濕?”
如果濕了,她得幫大家晾一晾。
另一頭的程嘉看著秦幼音的問題,有點遲疑。
她跟齊晶晶走得早,離開時水管是好的,半小時前她在家意外接到了楚昕打來的電話,得知宿舍裡出了狀況,楚昕還語氣委屈地說:“我跟音音鬨過不愉快,她對我有防備,估計不會相信我,還是你跟她說吧。”
齊晶晶多長了一個心眼,輾轉找到宿管阿姨號碼,問過後,得到的答案相同,水管確實壞了,她這才趕緊通知秦幼音。
她為了宿舍和諧,沒提楚昕的名字,而是發:“多的你就彆管了,總之晚點再回。”
秦幼音站在校門口,望了望宿舍的方向,有點無措。
離熄燈還有一個多小時,圖書館都要關門了,她能去哪……
顧承炎看到一點她的屏幕,明白了大概,在她想到去處之前,手一抬,搭上她的肩膀:“小助理,有空麼?能不能加加班,跟哥去社團裡巡個夜?”
-
晚上的速滑館空蕩安靜,更顯得冰麵晶瑩,燈光熾亮。
秦幼音跟在顧承炎身邊,手裡拎著的兔耳朵一甩一甩,忍不住好奇問:“你不是跟我同屆嗎?乾嘛總說是哥……”
顧承炎理由充分:“你十八,我十九,不是哥?不能因為我晚一年高考就嫌棄我。”
他走得很慢,視線淡淡在冰麵上掠過,帶秦幼音上了看台。
秦幼音這才發現,看台有一個角落,使用痕跡很重,整齊碼放著不少個人用品,像是隔出來的一塊專用小空間。
顧承炎笑笑:“是我的東西,我天天晚上都在這兒。”
秦幼音睜大眼。
她一直以為顧承炎對什麼都懶懶散散漫不經心,包括滑冰,印象最深的也是他對腿傷滿不在乎的態度,可現在,她卻從一句話裡,看到了某種壓抑的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