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炎提著藥走步梯下樓,經過骨傷科這層時,隨意一抬眸,正看到一片將將消失的衣擺。
太熟悉了,早上剛抱過,不可能認錯。
顧承炎匆匆衝進走廊,秦幼音的背影消失在電梯口,他等不及下一趟,返身回去要往下跑,剛巧被從診室裡出來的陳醫生截住:“哎,你們這小情侶咋還分頭走。”
意識到他話中的意思,顧承炎震驚問:“她來找你的?”
“可不是,專程過來問你的腿傷,彆看小姑娘不愛吱聲,其實對你可關心了。”
顧承炎說不出話,一口氣飛奔到一樓,遠遠看到秦幼音出了大門,他喊她一聲,但被各種嘈雜的噪音覆蓋。
他打她手機,周圍太吵了,她感覺不到,乖乖地獨自往公交站走。
她看似固守界限,不願跟他親近,卻偷著來詢問他的腿。
信息裡語氣平平地說下午有事,不要他跟著,竟是在不聲不響為他奔忙。
小孩兒這麼暗暗的……
在用她的方式努力走向他。
顧承炎說不清心裡的感覺,隻覺得血流顛倒衝撞,激得他酸澀到喉嚨發苦,也甜得整個人都被蜜灌滿。
公交來得很及時,秦幼音上去找個位置坐下,車隨即開走。
她頭抵著玻璃,沒發現窗外相隔不足五米,有輛漆黑閃光的摩托車追上來。
紅燈時,公交車和摩托先後停下。
秦幼音的手機又響,她緊張地措好了詞才小心翼翼接起:“小炎哥?”
聽筒裡,車聲人聲,轟轟震耳,可他的呼吸仍然分外鮮明。
她不禁問:“你在哪?”
顧承炎含笑開口,嗓音烈烈刮過她的耳膜:“我在一輛公交車旁邊,追著我媳婦兒滿城跑。”
秦幼音一震,反射性地望向外麵。
午後鼎盛的陽光下,高大男生騎在摩托車上,長腿伸開點地,五官被描上耀眼的金線,他拿著手機,一邊注視她,一邊挑起淡色唇角,懶散落拓,又肆意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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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幼音這一路就沒再安生,求神拜佛地希望顧承炎是路上偶遇,千萬不要知道她剛才去了哪,否則——否則她暗搓搓的小心思都要被抓包暴露了。
公交到醫大停下,她不得不麵對挑戰,慢騰騰走到大摩托旁邊,喪氣地耷拉著眉梢:“小炎哥……”
顧承炎順順她的頭發:“不讓我陪,自己去哪了?”
秦幼音一下子活力重注,他真的是偶遇!
她忙編個理由應付他,又覺得有些不對,忍不住追問:“那你去哪了?”
還騎著超炫酷的大摩托車到處招搖過市。
顧承炎克製地撫著她的臉,似笑非笑:“當然是滿大街的找你唄,到底被我給逮著了。”
秦幼音手心發燙,害怕再跟他多說會露出馬腳,何況也心急地想快點回去整理陳醫生說的情況,生硬轉折:“我還有課,你——你慢慢去停車,我先走啦!”
顧承炎極力按捺著狂湧的心緒:“六點社團活動。”
等到時候,他非得找個沒人的地兒,按著她好好問問。
秦幼音渾然不知自己要羊入虎口,齊頸的蘑菇頭被風揚起,她彎著眼保證:“我一定準時。”
各大社團經過一個多月的磨合,到十月初有一次統一人員調整的機會,學生可以自由申請轉換。
滑冰社因為有顧承炎在,一直很受關注,再加上冬天臨近,國內國際的相關賽事逐步出現在新聞裡,連帶著一個小小社團也有了熱度。
這次人員轉換,就有十來個新進的成員。
秦幼音到達速滑館時,已經有不少人在。
顧承炎跟副社長在冰場的另一端清點名單,離得老遠跟秦幼音招手。
秦幼音踮了踮腳,也鼓著勇氣招手回應,她走上看台,打算把包放下,再去顧承炎那邊幫忙。
自從上次給他補過衣服之後,她就習慣性地把自己的物品和他擱到一起,在看台最上層的角落。
秦幼音往上走時,看到有兩男一女坐在靠下一排,正朝顧承炎的方向打量,不時竊竊私語。
生麵孔,估計是新成員。
秦幼音禮貌地點頭示意,這兩男一女沒看見似的,自顧自繼續說話。
她略微不舒服了一下,倒也沒太在意,從他們旁邊經過,邁出兩步後,意外聽到其中一個男生哼笑說:“狗屁的省隊尖子,我聽說他是讓淘汰出來的,根本啥能耐沒有,都是吹的。”
秦幼音停下。
另一個附和:“我說也是,真要有本事,早進國家隊了,平常裝得人五人六的,就空殼子一個,也就能糊弄糊弄這幫二百五菜鳥。”
秦幼音雙手緩緩攥起。
女生也笑,尖聲說:“我還聽人說,他人品不行,投機取巧,在省隊裡坑隊友,所以才會被人家給踢出局——”
秦幼音牙關咬得發疼。
她胸前起伏,那些人的字字句句一個不漏地往耳朵裡鑽。
“哈哈哈,說得對,我看就是垃圾一個,要不是這邊活動少,積分好混,我才不——”
秦幼音忍無可忍,豁然轉身,蹬蹬蹬回到三個人麵前,顫聲喊:“你們,你們說什麼呢!”
三人一怔,仔細看清楚是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完全沒當回事,起來撥開她就要換地方。
秦幼音怒火衝頭,燒得口乾舌燥,她也搞不清哪裡來的勁頭,抖著腕子,一把扯住那女生的衣袖:“這裡是滑冰社!不想來可以不來!但是誰也不能亂講我們社長!”
女生一甩袖:“我就說怎麼了?”
“不行!”秦幼音比她矮,僵著脊背,仰起腦袋,堅決說,“我們社長,實力強,人品好,離開省隊是因為被垃圾坑害受了傷!他,他很快就能恢複!比任何人都厲害!”
女生被劈頭蓋臉斥責,麵子上掛不住,惱羞成怒,旁邊兩個男生為了給她出頭,手一伸就要去推搡秦幼音。
秦幼音大睜著眼睛,絲毫不為自己的決定後悔,她身子在開口的時候就麻木了,麻到極致早沒了知覺,甚至在這種關頭又往前迎上一步:“在我們滑冰社裡,你想乾什麼!”
男生的罵聲正要出口,臉色猛地一變,他兩腿膝蓋不受控製地彎折,肥胖身體往前狠狠一栽,跌跪到台階上,噗通撲到了秦幼音的腳邊。
秦幼音嚇得一躲。
下一秒,她看到男生背後,顧承炎下顎繃緊,挺拔而立。
他眼瞳裡暗沉和火熱焦灼,目不轉睛地凝視秦幼音,沙啞說:“寶貝,他是想給你跪下,你要嫌惡心,哥就幫你一腳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