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四歲的顧承炎躺在床上, 又在夢裡見到了那個小姑娘。
五官還是看不太清, 就一雙汪水的眼睛, 像穿透了數不清的時光, 那麼直勾勾又渴望地望著他。
望得他胸口絞痛。
但跟以往不同的是, 這次的夢做到最後,小姑娘孤零零走到一道模糊的校門前,他彆的沒注意, 唯獨把校門口“蘇月鎮”三個字刻到了腦子裡。
顧承炎淩晨驚醒, 忽的坐起來。
蘇月鎮?!
白天裡,他媽趙雪嵐剛跟他提過這個地方。
趙雪嵐和他那個極品渣爹離婚之後,情緒一直失控,打罵他兩年,他都默不作聲受著,最近她倒是好起來, 精神狀態積極很多, 哭著跟他道了歉, 說想換個環境調整調整心情,去江南小鎮短住個一年半載的。
趙雪嵐有個閨蜜在蘇月鎮做刺繡生意, 熱情邀請,於是她來征求顧承炎的意見,如果他願意去, 就馬上辦轉學, 不願意, 就留在東北讓家裡親戚照顧。
顧承炎原本懶得折騰,但這場夢做完,心徹底飛了。
他想找到那個經常入夢的小姑娘。
趙雪嵐大喜過望,立刻托人聯係轉學,挑了幾家合適的學校讓顧承炎自己選,顧承炎對著名字,一個一個去網上搜圖片,翻到最後一家時,他手停了。
校門上“蘇月鎮”三個字,跟夢裡一模一樣。
少年清瘦秀長的脊背往椅背一靠,薄薄的眼簾垂下,濃黑長睫半掩,藏著眼瞳裡莫名卷起的潮湧。
學校真的存在。
那她……
是不是也一樣存在著。
早上七點半,蘇月鎮第二中學,初中部教學樓,三樓的最後一間教室裡,學生們陸陸續續進門,還不到上課時間,有不少人在說笑聊天,分成一群一群的小團體。
化著裸妝,偷偷描了眉毛的梁彤正挑著眼角,在四五個女生的簇擁中,好整以暇睨著教室末尾一排,靠牆的那個角落。
那是兩張桌並排的座位,但隻有裡麵的椅子上坐了一個人。
“你們猜這個蠢貨會不會流血?”
“肯定的啊,說不定手指頭都直接被削斷了——”
“斷了才好,是她不要臉,住在周學長家裡,還婊裡婊氣勾引人家,真惡心。”
教室太吵,秦幼音什麼都聽不到,她低下頭,習慣性咬著發白的嘴唇,儘量降低存在感,安靜把手伸進桌肚裡去拿書。
手剛碰到書本邊緣,就驀地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
她疼得身子一縮。
書已經被她指尖湧出的血染紅了一片,紙頁裡夾著的鋒利刀片,也隨著她的動作滑落出來,掉在地上。
教室前麵傳來肆無忌憚的拍桌大笑聲,秦幼音抬起眼睛,看到梁彤得意洋洋的臉。
梁彤突然站起來,領著人大步走到她桌邊,抬起一腳直接踢在她細瘦的腿上,伸手揪住她的長頭發狠狠扯到麵前,擰著她的臉冷笑“你敢盯著我看?”
全班所有人當做沒看見,該說說該笑笑。
秦幼音極力反抗。
梁彤身邊四五個高挑女生上去蠻力按住她,掐住脖子就打。
走廊裡腳步聲響起,有好事的學生飛奔進來喊“班主任來了——還有個轉學生,超高超帥——”
梁彤掃了眼門口,把秦幼音的臉擰到破皮充血,才嫌惡地擦擦手回座位,臨走前啐了她一口。
她剛坐下,班主任進門,一眼看見秦幼音那裡椅子歪倒,狼藉不堪,板著臉怒喝“秦幼音!你想不想上課了?!”
秦幼音站起來,皮包骨的瘦弱身體繃得很緊,她頭仍然低垂,忍著痛顫聲說“老師,不是我。”
“行了!還跟我頂嘴?!不知道今天有轉學生嗎!”
全班沒人關注秦幼音,都在伸著脖子朝外張望,隱約看見轉學生一道修長筆挺的側影。
顧承炎拎著書包,皺眉站在教室門外,打量著老師氣急敗壞的表情,心生厭惡,想換個班級。
他門都不打算進,轉身要走的時候,老師招手說“來吧。”
話音未落,裡麵那個被訓斥的女孩,又細弱地開口“真的不是我,是梁——”
顧承炎心臟莫名一震,連綿成無儘的餘波,往身體各處蔓延。
他沒聽過這個聲音,但偏偏有魔力似的,一字一句都在戳刺他的神經。
顧承炎選擇走進教室。
老師還在訓斥“你到底有完沒完——”
顧承炎已經邁上講台,冷冷的少年音漠然打斷她“老師,我坐哪裡。”
全班鴉雀無聲。
所有目光集中在陌生的少年身上。
他身形頎長挺拔,穿著最普通的校服,甚至拉鏈都吊兒郎當敞開著,模樣卻過份俊麗,五官淩厲細致,漆黑的瞳仁裡閃著噬人的光,叫人不敢直視,又忍不住打量。
梁彤坐在前排,也被他吸引。
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