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下,光陰長河自顧不暇,肯定不會再接受她的獻祭了。
然而,一切變化卻最終出乎了昔辰的意料,在‘聆聽’到了她的祈求之後,光陰長河劇烈波動,隨後——
對她投下了回應。
整個天地,所有世界的時間,都停止了一段。
所有世界對應的這一小段微不可查的時間,都從此消失,即使不曾被這些世界中的生靈察覺,但它確實是永久的消失了。
明黛從昔辰的記憶中,看到了光陰長河劇烈波動、沸騰……那些神秘的光點朝著她彙聚而來。
關於紀淩辰從出生,到現在的所有人生經曆,原本已經成為不可改變的‘既定命運’、或者說‘曆史’,因為光陰的分裂,開始出現了另一種可能。
差之毫厘,謬以千裡,不同選擇將帶來不同的結果,也就導致了大量相似的不同世界誕生。
昔辰一開始很高興,往事不能回溯,哪怕這個付出生命為代價的自己無法回到過去,但是隻要在分裂光陰出來的世界之中,那個世界能夠扭轉無涯宗的命運,能夠在那場打劫之下挽救親人們的命運,她也滿足了。
可是很快,隨著昔辰觀看起其他命運線的自己時,她就發現了並不是這樣。
金色蔓藤的力量同樣乾涉著光陰,從光陰長河的‘傷口’透過來的點點金色,也在進行著乾涉。
光陰用‘分裂’來對抗命運,命運便反過來在關鍵點進行‘收束’。
無論紀淩辰怎麼改變選擇,也無法改變的,就是被金色蔓藤定下的‘命運節點’。
無涯宗的覆滅、五行的墮化、死亡的時間……全都是無論如何都要發生的命運節點!
命運線在昔辰的嘗試下不斷分裂,沒有去到天心宗的昔辰、阻止了父親將血靈咒宗門的紀淩辰、一開始就學習巫術選擇激發聖女血脈的紀淩辰……不斷的分化之中,昔辰看到了太多種可能。
以紀淩辰為基點而炸開的命運線,分裂的時間越來越早,從她二十五歲、二十歲、十歲、五歲……最終,到出生。
哪怕隻有極微小的可能,最終,一條最為偏離原本命運的可能誕生。
作為男性的紀淩辰誕生,沒有繼承巫族血脈,雖有靈根,卻沒有選擇在無涯宗修行,而是機緣巧合因為一本話本裡的劍術,成為了神魂真君江雲的唯一首徒。
然而,到了那一步,終於無涯宗沒有再覆滅,可是到了天心覆滅的節點之時,卻是他的師父江雲成為了五行墮化開端。
最終,昔辰想到了最後一種命運線——
沒有紀淩辰出生的世界。
讓自己不作為紀星河與雲裳的孩子誕生,轉而將那一點真靈轉移到之後的時間節點。
在這一點上,紀淩辰巧妙的利用了‘命運’。
因為紀淩辰存在於世,已是既定命運,即使她否定了她自己的出生,卻可以利用‘紀淩辰已經存在’這一點,獲得轉生在其他時間的可能。
隻要是從紀淩辰出生到死亡的兩千年內,任何一個時間節點,都可以。
兩千年,足夠有無數種讓命運偏差的可能誕生。
不用猜測,明黛就知道昔辰當時是怎麼想的,昔辰就是她,她就是昔辰。
可是,昔辰沒有料到的是,命運麵對這一情況,同樣做出了應對。
既然紀淩辰利用了命運,那祂便將她的命運固化——
不是雲裳與紀星河的女兒,那她也必然會是‘巫族聖女與修士’的女兒。
同時,即使避開了五行墮化、天庭崛起,出生於兩千年中的任何一個時間節點,那她的死亡,也必然是在兩千年內是必然發生的一個命運節點,無論早一步還是晚一步,紀淩辰注定會死。
一切融彙貫通。
明黛驟然明白了為什麼自己出生時會有紅月點化影子,為什麼會看到自己死在玄淩劍下,甚至還有命運準備給她的更多的死亡節點,她此時回想,甚至完全能夠推理出一二。
若是沒有修改器的幫助,死於玄淩之手,隻是明黛會死的第一個命運節點;後續還有明珠這個能夠威脅本尊的影子作為隱患,明黛要是晚於明珠之後成就金丹,那一縷融合了她影子的雜念,將反過來融合自身,兵不血刃的剝奪她的存在。
天元宗的十年之約,便是冥冥之中的靈覺給予明黛的提醒,恐怕在某個命運線之中,有一個明珠便是在十年之後成就金丹,成功取代了她的存在。
還有已經從莫淮那裡得證過的,明黛那時從天元宗一路追殺明珠的影子到北地冰原,對方好似還要啟用什麼後手,因為莫淮的即使出現才救下了明黛,那裡顯然也是一個死亡節點。
這還隻是明黛出生之後遇到的肉眼可見的殺機。
甚至追溯得更早,早到光是明黛能夠出生,都是從極小的可能之中衍生出來的。
之前明黛一直不明白昭武部為什麼會祭祀命運,為什麼會出現將聖女祭祀獲得巫力這種完全有悖巫族倫理的事情,現在明白了:因為隻要是這兩千年之中巫族誕生的聖女,就有可能會是她的母親。
同時,也因為命運的固化,聖女總是會連續不斷的誕生,還誕生於祭祀了命運的昭武部,自然全是命運的手筆。
早在明黛出生之前,祂就不知道抹殺了多少個她出生的可能。
能夠出生,一路走到了現在,明黛看似順風順水,或是最終化險為夷,其實是因為她走在大量其他命運線上的紀淩辰與明黛的犧牲之下,開辟出來的唯一生路。
到了這一刻,她更清晰的認識到了莫淮之前所說的,她所在的命運線,是唯一違背侵蝕的希望,是什麼意思。
隻有這個世界,是紀淩辰逆命成功的世界。
當年麵對命運,昔辰直接掀了桌子,分裂光陰,誕生無數命運線,這是她對命運的反抗。
如今,眼看明黛要如願,命運同樣也掀了桌子,將其他世界疊加了過來,要用其他的命運線,將這最後的生路掩埋。
做完這一切的昔辰就是明黛看到的那樣,她用最後的一點力量,支撐著去找到了成為秦山君的姚真,用自己的死亡,去開啟與命運之間長達兩千年、跨越無數個世界命運線的一場鬥法。
至於,當年那位相應了明黛的先天神靈,明黛記不下祂身上更多的信息,因為每一個細節都是光陰大道的具現,如果不是明黛如今神魂鞏固,有自己的道基,恐怕已經迷失在直視大道的玄奧衝擊之中。
但她還是認出了祂熟悉的眼睛。
“莫師兄……”
祈願之前,昔辰也沒有料到,執掌光陰的先天神靈會選擇分裂自身這種決絕的手段。
或者說,這或許也是涉及到更多先天神靈的一場鬥法。
因為後來出現的修改器,背後便是五行道祖。
光□□祖,或者說祂的一部分,通過明黛的影響而從命運線之中誕生,便也順理成章了。
難怪莫淮曾經說他知道很多又不全,需要特定的情況下才會獲得更多信息,更作證了他本身便是與光陰大道一樣,是‘分裂’的。
可是……明白了一切之後,大量新的問題又誕生了。
若是莫師兄本質是光□□祖,群內的其他師兄師姐們是否又是誰?
她自己,又是誰?
五行道祖的特彆關注、莫師兄之前為何說她是關鍵?她與亡者世界的死亡主宰是否有關聯?
命運為何唯獨對她咄咄逼人,是因為她掌握的生死冊能夠將人拉入原本正常的生死輪回嗎?……明顯這個可能是很大,但明黛之所以還是無法肯定,是因為通過姚真的情況,她從力量上而言,在命運眼中應該不足為慮。
明黛是耗費了全力才將姚真送入輪回,而且其他生死冊上的名字,從世界重疊的那一幕就可以看出來,命運並不是沒有辦法施加影響,一個重疊,姚真的名字就被從生死冊上抹去了。
眼下莫淮被困在光陰夾縫,維持分裂,哪怕知道什麼也沒法告訴他們;五行道祖因為世界重疊要清理墮化之力,狀況更是比莫淮好不了多少;而奉天王朝祭祀命運,不知道在謀劃著什麼。
光憑猜測行事,極有可能造成難以估量的後果,明黛真的很想有個人來告訴她一切的真相。
就在這個念頭起的時候,明黛麵前浩瀚空寂的星海世界,忽然某一個角落閃爍了一下。
“這是……”
隱隱約約,明黛看到有一點紅色的光點出現,在朝著她慢慢變大靠近。
伴隨著大量的巫力在瞬間被抽空,明黛臉色一變。
她方才不小心用了‘祈願’?!
這可是禁咒啊!
不過很快,巫力就停止了流逝,明黛鬆了一口氣,這番變化好似強度不大,沒有到禁咒需要她獻祭自身的級彆,是眼下臨時聚合的巫力就足以支撐。
那這是什麼?
紅色光點由遠及近,終於,那無窮無儘的帶著新生與毀滅意味的焰光,將明黛的視野全部填滿了。
“砰!”
風舞部年柱周圍的所有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一步,顧不得關注自身被抽空的巫力,目光集中看向了年柱的頂端。
年柱由特殊材料製作,還凝聚了巫族族人祭祀信仰的念力,是遇水不腐,遇火不燃,遇金不斷的特殊材質,但是此刻,在年柱的頂端,卻突兀地燃起了一團火焰。
火焰迎風而長,最終舒展開來,長長的翎羽垂下來,美輪美奐,構成了一個身姿優雅,完全由火焰形成的巨大神鳥。
這獨特的外貌,作為兩千年前的巫族聖女,知曉不少上古傳說知識的雲裳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