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裡嗎?”
莫淮與明黛並肩而立,兩人看著前方的巫族聚落,此時兩人視線所及,乃是聚落的其中一間屋舍。
屋舍之中,傳出一聲啼哭,有一個女嬰正呱呱墜地。
距離命運重新歸於眾生,已經有百年。
這百年時間,對於高階修士而言,隻是彈指一揮,而對於絕大多數巫族人來說,卻是一生,哪怕是身為大巫的巫族聖女也是如此。
雲裳在三年前便在紀星河懷中壽終正寢,作為輪回之主,明黛不能強行改變生母的壽命,卻能夠在雲裳投胎轉世之後,知曉其身份。
確認了雲裳轉世之身,明黛伸手投出一道常人不可見的靈光,沒入了剛出生的女嬰身上。
似是受到了莫名安撫,方才還啼哭不止的嬰兒哭聲一歇,隨後咬著手指,進入了甜蜜的夢鄉。
明黛微微一笑,隨後向在旁等候的莫淮點了點頭,兩人身影一淡,下一刻,便出現在了距離這裡百裡外的一處孤峰之上。
紀星河正站在山峰之上,靜靜地望著聚落之中,目光深邃。
看到明黛莫淮出現,他立刻看向明黛,神情有些緊張:“如何?”
明黛點頭:“母親已經安然轉世。”
雲裳從來不是什麼惡人,自身無因果惡念糾纏,甚至因為另一個命運線中的殘魂保護明黛轉生,間接為拯救這片天地做出了貢獻。
在明黛擊碎命運蔓藤,將‘命’歸於眾生,氣運則再度回歸天地原始狀態,也有功德氣運落在雲裳身上,哪怕不用明黛關注,她的轉世也注定會平安順遂,就如同天地為她施加了‘祝福’。
紀星河聞言鬆了一口氣,露出笑容:“那就好……”
明黛見狀又問:“父親接下來打算如何?”
紀星河道:“我會在附近閉關十八年,等待她長大成人再去找她。”
明黛一愣,十分意外,她以為父親對母親的感情,哪怕不會直接告訴她前世之因,也不至於會直到十八年後再見麵。
一旁的莫淮倒是理解地點點頭。
紀星河給女兒解釋道:“轉世投胎,過往前塵皆散,雲裳合該有她新一世的童年人生,我若過早出現,是乘人之危,以成人心智在乾涉她,人所不取也。”
明黛一震,猛然醒悟。
作為輪回之主,雲裳的即使輪回轉世,在她心中的地位身份也從未變過,反倒是忽略了關鍵的這一節——
轉世投胎,沒有前世記憶的雲裳,哪怕靈魂是同一個,但是某種角度而言,這一世確實是另一個人了,合該有新的一生。
這個認知讓明黛情緒複雜起來。
雲裳死時,明黛雖然難過,但並未有多痛苦,因為她執掌輪回,知道自己能尋到母親轉世。
作為輪回之主,明黛自己也不能逆轉輪回,可她卻能輕鬆找到轉世的雲裳再續母女情緣,感覺並無差彆,直到此時聽到紀星河的這番話,她忽然更深刻的理解了何為‘人’道,何為‘天’道。
作為‘輪回’,她在這一刻更深刻的領悟到了什麼是完整的輪回。
不僅是從生到死,還包涵了從死到生。
斬卻過往之後,要重新開始,才是真正的生死輪回。
“轟隆隆……”
蒼白的亡者世界之中,忘川滾滾,每日都有生靈靈魂墜落,因為命運蔓藤對於天地的侵占,亡者世界的力量被放逐到了天地中很小的一部分,如今命運蔓藤消失,亡者世界不被束縛,終於開始回歸正軌,緩慢擴張。
隻是這擴張到底是緩慢的,就如同這片受傷的天地一樣,正在進行著自我修複。
隨著明黛的這一刻頓悟,生者世界中的她閉上了雙眼,一動不動。
而同一時刻,端坐於死亡神座之上的另一個‘明黛’睜開了雙眼,身上氣息一震,倏然發生質變,神座下的蒼白山峰一陣湧動,變得更加的高大,緊接著哢嚓哢嚓的聲音響起,水聲潺潺留下山峰,又有幾百條新的忘川誕生。
天地之中,灰白色的亡者世界黑白二色具現,如同一朵含苞的花骨朵忽然‘炸’開,整個亡者世界一下子擴張了好幾倍,原本隻在這片天地之中占據十分之一,這一下就直接提升到了過去的三倍。
並且擴張的速度也比原來快了好幾倍,距離最終目標,到達原本天地的五成,一下子省去了千年不止。
這一幕變化,瞬間就被此時天地間的其他幾位神靈所感應到。
在世界核心歸還天地命運之後,五人功德氣運加身,大道重塑,沒有命運壓製篡奪,除了隻剩下一縷氣息的寧越還待恢複外,群內眾人的本質全都複蘇,實力都一舉提升到了神靈級,因為本身就是重要大道,是比尋常小世界飛升的‘天仙’們更強大的存在。
不過這些飛升的天仙級修士們,作為後天神靈,無論人族妖族,已經全都無一幸免的全部被命運或擊殺、或吞噬。
六位逆命者,加上五行道祖孔雀,已經是這片天地最強,也是最後的幾位神靈。
到了現在,天地剛經曆過大劫,百廢待興,大家都積極行動,選擇了分出一個執掌自身大道本質的□□,留下更偏向於‘人’的部分在世間行走傳道。
就如同上古時代的孔雀自身是五行大道,卻分出了天心老祖這個人身,在人族建立天心宗傳五行之道一樣。
……
正在東海的煉丹師聯盟中傳下丹道的青陽子忽然語聲一停,一旁執弟子禮,聽得最認真的煉丹蘇澤立刻注意道:“青陽大師,怎麼了?”
下方的其他煉丹師們也看過來,目光充滿了崇敬與狂熱。
這個時間,要是青陽子交代一件事情,天下所有的煉丹師,與需要煉丹師能力的修士,都會爭先恐後的替他完成。
明黛世界的青陽子□□,理所當然地‘恢複’了曾經明黛佩戴千麵留下‘煉丹師榮光青陽子’的身份。
這個青陽子神情古怪一瞬,隨後擺了擺手繼續講道:“無事。”
綠沃世界中的那個青陽子,也同樣如此。
……
“哇!好漂亮的魚,這是法寶?它好像鯤鵬啊!”
顧念念看著葉千機新練出來的魚形法寶,真心誇讚道。
“不止如此。”葉千機一笑,隨後在顧念念驚奇的目光之中,‘魚’的心態變化,長出了翅膀,化為了鳥,與鯤鵬真的十分相像,不過這新法器大小當然與鯤鵬比不了,如今隻有顧念念的手掌大小,正圍繞著她白皙的手腕靈活地飛旋著。
“這是仿造鯤鵬而製的嗎?”顧念念的目光透出懷念之色。
葉千機點點頭:“最重要的是,它同樣擁有鯤鵬的成長之力,可以後天通過吞噬不斷成長,或許最後可以成就後天靈寶。”
“真好……”顧念念感歎。
顧念念的目光專注地看著法寶版的鯤鵬,而葉千機目光則專注地看著她:
“師姐,我其實一直……”
就在這時,兩人神色皆齊齊一動。
“咦,黛黛/師妹又突破了?”
……
聊天群內,消息也出現。
莫淮:“師妹又頓悟了。”
明黛:“嘿嘿……僥幸,僥幸。”
青陽子:“曾經我以為自己是個天之驕子、命運寵兒,直到我來到了這裡。”
葉千機:“曾經我以為自己是個天之驕子、命運寵兒,直到我來到了這裡。”
顧念念:“曾經……”
天心:“你們差不多得了。”
一個新加入成員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複讀,這位新成員是在五十年前出現在群裡的,群內的名字為‘天心’,其身份不言而喻,自然就是五行道祖孔雀了。
五行道祖孔雀在五十多年前恢複過來,作為‘聊天群’的背後神靈,自然地加入了大家的群聊之中來。
不過有一點讓青陽子很不滿,那就是五行道祖的真名是孔雀,天心是他建立天心宗傳道的名字,不算‘真名’,可是他卻仗著自己是聊天群的創建者,給自己的□□名字加上了與他們轉世真名一樣的金色效果……
這還不是最過分的,最過分的是他的‘問心’兩個字明顯比群內其他所有人都要更加閃亮!
青陽子聽到這話立刻開始‘報’名字之仇:“孔雀,你羨慕了?”
好兄弟葉千機也立刻跟上:“孔雀,你羨慕了?”
天心不說話了,因為五行大道墮化的影響,除了明黛這個世界之外,大量小世界中傳承幾乎斷絕,或是走外丹法,重建其實比其他人從無到有傳道更難,因而五行道祖的恢複速度是所有人中最緩慢的一個,需要等待修行五行大道的修士們再成長起來。
顧念念沒複讀了,安慰孔雀道:“沒事,我也羨慕黛黛。”
孔雀沉默不說話了,不過下一刻,群內的‘天心’二字突然大放光芒,甚至閃爍起了華麗的五彩炫光,不斷流轉。
眾人:“……”
……
十八年後,巫族聚落。
情竇初開的巫族少年殷勤地對旁邊的少女說道:“雲裳,那個果子太高了,我來幫你摘。”
雲裳搖搖頭:“阿夏哥哥,不用啦!我已經覺醒巫力了。”
隨著她說出這句話,伸手一揮,頭上的樹木就動了起來,火紅的果子直接準確的滾落到了她的背簍裡。
看到這一幕,巫族少年先是驚訝,隨後神情變得有些尷尬,一張臉憋得漲紅道:“這樣啊,那我幫你背回去!”
雲裳搖了搖頭,咬唇道:“不用啦,我……我還有一點其他事情。”
阿夏見狀,想到雲裳即將成為巫師,將與是兩個世界的人了,目光黯然:“那、那我先走了……”
“嗯,阿夏哥哥慢走。”
看著阿夏的背影,雲裳鬆了一口氣。
對於這個從小關係最好的鄰家哥哥,她確認了自己隻有青梅竹馬之誼,卻是沒有其他的想法。
原本被其他同齡人、長輩打趣時,雲裳還懵懵懂懂,不懂為何大家的表情會似笑非笑,為何阿夏突然臉紅,她一派坦然,還被阿母說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