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客廳裡一串古怪聲音。
“吧唧吧唧……”
“吭哧吭哧……”
“嘁哩喀嚓……”
沙發上的舒尤,扭來扭去,扭來扭去,終於一躍而起!放聲歌唱!
“愛你!孤身!走暗巷!”
藺明煦忽然想殺人滅口,字麵意思的。
他伸手試圖阻止舒尤,但後者隻唱了一句,突兀偃旗息鼓,再次扭了幾下後,倒回沙發,開始脫衣服。
藺明煦:……
外套進門就在地上了,現在是裡麵的V領T恤。舒尤找了半□□服扣,沒找到,倒是往下先摸到褲子上唯一一個紐扣,瞬間咧嘴一笑——
“呲啦!”
拉鏈唰得拉開了,藺明煦臉色一黑,用薄毯給他蓋住。
十月深秋的天氣,晚上還是挺冷的。然而舒尤喝了酒,正是渾身燥熱的時候。隻聽又一聲啪嗒,脫了一半的褲子要掉不掉,懸在沙發邊。
藺明煦額角開始連續突突。
舒尤脫了褲子,可能覺得舒服多了,重新開始琢磨上衣扣子的事。藺明煦確定他是真的喝醉,壓下複雜情緒,低聲問道:“舒尤?”
“啊?”
舒尤眨眨眼,茫然看向他。漂亮眼睛又黑、又亮,裡麵全是藺明煦的倒影。
藺明煦微微一頓,沉聲說道:“你去臥室睡。”
“啊?”
舒尤又呆呆應了一聲,頭發蓬亂,頭頂一縷呆毛晃來晃去。
藺明煦見他不反對,伸手想拉他起來,舒尤半貼半靠,整個身體重量都壓在他身上。
“嘿嘿。”
舒尤順手摸他一把,“你胸好大。”
藺明煦麵容扭曲,“……說人話。”
“哦哦。”舒尤恍若醒悟,重新修正詞彙,“你胸肌好健碩。”
藺明煦一把打掉他的手,深呼吸以平複滅口衝動。
半拖半拽,人終於往臥室走了。隻是還沒到門口,舒尤陡然驚醒,奮力掙紮,“不對!這不是去臥室的路!”
藺明煦擰眉,“這不是臥室是什麼?”
“不是!”
舒尤極力扭動,差點摔到地上,“那邊!那邊才是臥室!”
藺明煦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是主臥。
這棟房子隻有兩個臥室。
以前一人一個,但自從……之後,舒尤非要和他睡在一起。
藺明煦明白了,然而現在舒尤喝醉了,可不是清醒時候。男人冷笑一聲,“好啊。”
然後他把舒尤送到主臥大床上,轉身要走。
……沒走成。
舒尤死死揪住他的衣角,像隻沙灘上拍鰭的小海豹,大力拍打他旁邊位置,眼睛亮晶晶道:“快來!”
藺明煦往下俯視他。
青年眼黑眼珠巴巴瞅著他,一眨不眨的,彷佛天上的小星星,一閃一閃又一閃。
可惜藺明煦毫無所動,甚至抱臂冷漠。
“舒尤。”
男人冷冷說道:“放手。”
“不放。”
舒尤執著道:“一起睡吖。”
這個吖字讓藺明煦抖了三抖。
男人磨牙霍霍,“放手!”
“我不!”
藺明煦額角青筋暴起,忽然想到什麼,冷笑說到:“不放手,那我問你一件事。”
“啊?”
舒尤愣了下,似乎沒預料會如此轉折,但很快地,他猶猶豫豫道:“問了就一起睡嗎?”
“對。”
藺明煦心道我可沒答應在一個床上一起睡,他耐著性子開口道:“我問你,那天,你為什麼不跟陸辰弼走?”
“啊?”
舒尤呆了呆,沒說話。
藺明煦以為他喝醉酒反應慢,等了片刻,卻沒等到回應。他不由皺眉,再度問道:“舒尤?”
舒尤茫然道:“你問完了?”
藺明煦忽然有不好的預感:“……問完了。”
舒尤繼續大力拍打床單,快活說道:“那一起睡吧!!!”
藺明煦……藺明煦額頭爆出足足三個井字。
“舒!尤!”
“我在!”
舒尤撲棱兩下,呆毛豎起來,“小愛同學!你有什麼事!”
……藺明煦決定放棄。
他深呼吸幾下,平生第一次感覺自己引以為傲的自製力太強也不好。然而他剛冒出這個念頭,舒尤卻抱住被子,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話。
“我!不跟陸辰弼走。”
“不能走!”
“狗不嫌家醜!誰走誰是狗!”
藺明煦:“……”
他克製住念頭,平靜問道:“就算藺明煦讓你走,你也不走?”
“那哪行?!”
舒尤大驚失色,撥浪鼓搖頭,“他讓我走我更不能走了!”
藺明煦卻沒什麼表情變化,開口繼續道:“你也知道他現在的情況。”
“藺家破產了,藺明煦現在……就是個窮鬼。”
“身無分文,沒有人幫他。他可能永遠也翻不了身。”
男人麵色和語氣都相當平靜,說著彷佛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隻有一雙眼眸格外深沉,“現在的他,什麼都給不了你。”
“你現在走,還來得及止損。”
他緊緊盯著舒尤的表情,好似不會放過一絲一毫最細微的變化。
看似風平浪靜,卻很像正暗藏一場翻天覆地的洶湧海嘯。